駱甯的衣裳做齊了。

　　老夫人拿出珍藏的三套頭面，賞賜給駱甯；又拿出私房錢，去金鋪給駱甯定了兩套頭面。

　　鎮南侯母子倆難得閑坐，說些體己話。

　　“阿甯回京後，家裡有些不太安生。”老夫人道。

　　鎮南侯颔首：“阿甯她……”

　　“不是阿甯，而是你媳婦，還有那個表姑娘。”老夫人說。

　　表姑娘在内院，不與外院利益起糾葛，大手筆送禮，白家因此給了不少好處，鎮南侯對她沒意見。

　　她還嘴甜讨喜，在鎮南侯心裡，她甚至比庶女可愛幾分，對她有些親情的。

　　她住的這三年，幾乎無人不喜她。

　　“……哪怕她再好，到底隻是表姑娘，怎能取代阿甯，成為侯府千金？”老夫人說，“怪道阿甯沒衣裳都不敢講。”

　　鎮南侯對女人這些争風吃醋，不以為意：“阿甯太謹慎了。”

　　“咱們做得不好，她心裡不安，這才謹慎。”老夫人說，“你同你媳婦講，表姑娘已及笄，早日送回餘杭婚嫁。”

　　鎮南侯沉吟：“白氏想在京城替阿容尋一門婚姻。”

　　“人人都想往高處，你媳婦與白家也沒什麼錯。隻是野心太重。找一門婚事，我不反對；但要跟侯府千金比肩的婚事，那是不可能的。”老夫人道。

　　鎮南侯失笑：“白家不敢如此癡心妄想。”

　　和侯府小姐比？

　　白氏沒那麼不要臉的。

　　哪怕她婦人之見，白家也不會這樣愚蠢無知。

　　白慈容有什麼資格跟侯府小姐比？

　　幾年侯府生活，給她鍍上一層金粉，也更改不了她是商戶女的本相。

　　“那就最好。”老夫人說，“叫你媳婦早日定下此事。”

　　鎮南侯想了下：“阿甯比阿容大。應該先替阿甯擇婿，才輪得到阿容。”

　　“阿甯是侯府嫡小姐，她的婚事得慢慢來。門第、人品一概不能有差錯。”老夫人說。

　　鎮南侯還是對此不上心。

　　駱甯受傷，耽誤了婚姻，為侯府換取了爵位，她最大的價值用完了。

　　隻剩下灰燼。

　　她沒用了，在鎮南侯眼裡就可有可無。

　　如今她滿了十七，年紀大了，想要高門婚姻比較難，可能得往下尋找。

　　而鎮南侯，他比一般人都勢利眼。一個不如侯府的女婿，是不配被他多看一眼的。

　　“娘，這些内宅瑣事，交給白氏去操心吧。”鎮南侯說。

　　老夫人：“阿甯的幸福，你是一點也不顧？”

　　鎮南侯敷衍：“也交給白氏吧。她是阿甯的親娘，不會害阿甯的。”

　　又道，“阿甯最近對白氏太過于忤逆，這是她們母女較量。孩子不聽話要馴的，白氏有輕重。娘您别太插手了。

　　您一旦給阿甯撐腰，她恃寵生嬌，将來嫁出去，她婆家會罵侯府沒教好她。”

　　老夫人：“……”

　　她沒有繼續說什麼。

　　隻因一點，駱甯的确是侯夫人白氏所出，這點老夫人很肯定。

　　做娘的，對孩子可能會不滿，氣頭上恨不能打死她。

　　到底是親骨肉，感情上有的。老夫人覺得自己的擔憂，太過于杞人憂天。

　　駱甯坐在文绮院，慢慢翻一頁書。

　　鎮南侯府的門房上，接到了數不清的請柬。

　　——駱甯正旦那日坐在太後身邊，刺激得望族把她當香饽饽，争先恐後邀請她。

　　請她，然而是否以禮數待她，就不知道了。

　　為的，不是駱甯，而是巴結太後。

　　“……大小姐，又送來了請柬，老夫人叫您挑選。”丫鬟秋華進來。

　　駱甯放下書，拿起請柬看。

　　前世，正月侯府接到的請柬，估計沒有此時的一成；哪怕如此，侯夫人也趁機叫表妹出盡風頭。

　　要是今生侯夫人沒有被禁足，表妹仍有機會出風采。

　　表妹很美。她性格活潑，美得明媚張揚，駱甯也不能完全壓下她。

　　看着她借自己的東風，駱甯多少是不願意的。

　　還好，侯夫人沒控住脾氣，大發雷霆，反而斷了表妹的路。

　　“……前世我也是這樣，被逼得發瘋。原來，是這樣一步步落敗的。”駱甯想。

　　駱甯選了幾張請柬，都是與駱家門第相當，又有些潛力的門第。

　　那些門閥望族，比如說崔家、鄭家，請柬也收到了，駱甯直接放在旁邊。

　　人家請她，看太後面子，她湊上前就是巴結讨好，反而叫太後不光彩。

　　“這兩份請柬，胡家的給二嬸，叫她帶阿宛去，胡家有個尚未議親的少爺；秦家的這份給三嬸，秦夫人與三嬸都是欽州人，”駱甯說。

　　除此之外，她還選了幾分不錯的，足夠二嬸、三嬸吹噓、又夠得着的門第，也讓她們去赴宴。

　　駱甯也替大嫂溫氏選了幾份請柬，叫她去。對方家的少夫人，跟她年紀相仿。

　　而駱甯與老夫人，則選了老夫人幼時閨中密友的門第。不算結交，也不是攀附，單純赴宴叙叙舊。

　　除了出去赴宴，駱家也舉辦了三日春宴。

　　邀請的是親朋，以及赴宴過的門第夫人小姐，作為還禮。

　　有禮有節、不卑不亢把正月的春宴結束了。

　　二房、三房很歡喜，兩位嬸嬸各自送了駱甯首飾；堂妹駱宛送了駱甯一份精緻點心。

　　老夫人誇她：“阿甯辦得不錯。将來出閣了，持家不用祖母操心了。”

　　駱甯隻是腼腆一笑。

　　轉眼到了正月十四，春宴幾乎都結束了，白氏與白慈容才出現人前。

　　白氏解除了禁足，先去給老夫人請安。

　　她向老夫人賠罪，說她辦事欠考慮，讓駱甯受了委屈。

　　又對駱甯說，“阿甯，你别生娘的氣。這不，娘反省時候也不忘你，替你打了四套首飾，拿出了珍藏的紅寶和珍珠。

　　首飾已經打好了，送到了文绮院，你回去就能瞧見。你還想要什麼，隻管告訴娘。”

　　不怨怼，一出來就撒錢。

　　這份底氣，駱甯自愧弗如。

　　她又瞧見了老夫人眼底的放松。

　　駱甯甚至想，若白氏是她繼母就好了，這樣至少祖母不會如此輕易就放了心。

　　親生的娘啊，對付駱甯好容易，連帶着世人都不會猜疑她。

　　“娘，您破費了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侯夫人欣慰而笑：“娘的東西，将來都要給你做陪嫁。都是你的，提前給了你，怎麼算破費？”

　　又拉住了她的手，“不要怪娘。娘有些不周到的地方，你要說出來，否則娘有口難辯，你爹爹又該生氣了。”

　　——轉頭指責駱甯陷她于不義。

　　口才真好。

　　駱甯靜靜笑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