駱甯獨坐。

　　她慢慢梳理最近的事。

　　白慈容出醜，她和邱士東的富貴夢暫時擱置；餘卓被殺，背後也有邱士東的影子。

　　前世，死在這個時間前後的，除了堂妹駱宛，還有一個人……

　　“祖母！”

　　駱甯不知祖母到底怎麼死的。她死得很蹊跷，突發急病，很快去了。隻白氏和白慈容在她跟前。

　　毋庸置疑，祖母一定是被害死的。

　　隻是用了什麼方法，駱甯做鬼的時候沒聽白氏提過。

　　如果祖母死了，依照盛京習俗，駱甯得守孝一年。

　　而駱甯的婚期，定在明年二月。一旦延誤，欽天監就得重新擇日。吉日不是那麼好找的，恐怕又要耽誤時間。

　　“禮部不止定了雍王大婚的日子，還有側妃們進府的良辰。要是我的婚事拖延，側妃們是否先進府？”

　　按說不會。

　　可皇帝擺明了要給雍王添堵，側妃們又一個個出身高門，事情走向如何，無法估量。

　　先納妾、再娶妻，雖然受诟病，也有不少先例。

　　此事又不犯法。

　　女子隻是附屬，别說先納妾，先有了庶長子的門第也不是什麼稀罕事。

　　“……萬一祖母有事，我的婚期延後，側妃們先進府，往後我能否進得去兩說，進去了也低人一等。”駱甯想。

　　她再想拿“正妃”的架子，就難上加難。

　　在外人看來，她這個正妃成了擺設，毫無用處；在雍王看來，這個下屬沒有能力，成為棄子，什麼郡主都别想。

　　駱甯處境不妙。

　　拖延駱甯的婚事，對駱甯打擊的确很大；失去祖母，駱甯也失去了至親，同樣是沉痛一擊。

　　這不是很好的計劃嗎？簡直是殺人又誅心。

　　背後有力量、有謀略操控這些事的，是邱士東。

　　邱士東怎麼看待駱甯的？

　　一個已經知曉了他跟白氏奸情的鎮南侯府嫡女；一個有手段殺死從三品武将的閨閣千金；一個有雍王和太後撐腰的準妃。

　　他必須除掉駱甯。

　　之前，他的目标是扶持白慈容。如今白慈容必須隐忍、餘卓又死了，他得先拖住駱甯的腳步。

　　拖住了她，似圍獵，先把她逼入陷阱，再慢慢屠殺。

　　換做駱甯是他，也一定會痛下殺手，猶豫半刻都增加自身風險。

　　他知道，駱甯也有忌諱，故而畏手畏腳。

　　誰先沖破束縛，誰就是勝利者。失敗了，就必須任人宰割。

　　以前為了奪取侯府，他們大開殺戒；如今性命之争，必然會喪心病狂反撲。

　　到了你死我活的時候了。

　　想到此處，駱甯立馬站起身，去了祖母的西正院。

　　“……我娘來做什麼？”駱甯問祖母。

　　祖母：“也不做什麼，就是請安。她去小佛堂上了一炷香，又誦了一會兒經。”

　　似乎很正常。

　　可駱甯帶着預設的目的來，且知曉祖母前世被害，她便道：“我去小佛堂看看。”

　　仆婦帶了她去。

　　駱甯又問：“夫人來的時候，在哪裡上香、跪拜誦經的？”

　　仆婦一一告訴她。

　　駱甯前前後後轉悠，每一處都檢查仔細；又回到祖母跟前，把院子裡的人都盤問一遍。

　　幾次出事，祖母院子裡可疑的丫鬟仆婦，都攆了出去。

　　“阿甯，是哪裡不妥？”祖母問。

　　駱甯：“隻是擔心。我娘時好時壞，她害得我成了驚弓之鳥，時刻要提防。”

　　祖母便說：“小心駛得萬年船，多些提防不是壞事。”

　　祖孫倆關起門，說了好一會兒的話。

　　祖母的西正院，一切如常。

　　過了幾日，駱甯的弟弟駱宥休沐。

　　“……你收拾收拾，咱們去拜訪大舅舅。”駱甯對弟弟說。

　　駱宥着實吃了一驚：“拜訪誰？”

　　“你聽我吩咐行事。”駱甯道。

　　駱宥：“你是有什麼計劃嗎，大姐姐？”

　　“上次大舅舅的朋友，那位姓邱的，我想見見他。”駱甯道。

　　駱宥蹙眉：“見他作甚？”

　　他很讨厭故作矜貴的人，尤其是長得還體面漂亮。

　　“阿宥，你年紀還小，有些話咱們姐弟倆不方便說。你在旁邊看着就行了。看完，你自然就懂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她相信駱宥有這個天賦，他看事情很透徹，一眼能看穿本質。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駱宥派了小厮，去給白玉麟的别院遞帖子，想要見白玉麟。

　　白玉麟原先住客棧，而後皇商落空，他似乎想要久住盛京城，打通人脈，就在同昌坊買了一套宅院。

　　他在原先客棧留下了地址：“一旦有人尋我，勞煩指一指路。”

　　小夥計當然願意幹這個差事。帶人去一趟白玉麟的新宅，可以拿不少賞錢。

　　白玉麟出手大方。

　　駱宥的小厮毫不費吹灰之力，尋到了白玉麟現在住的地方。

　　第二天上午，駱甯姐弟倆登門。

　　白玉麟在家，邱士東也在。

　　駱宥沒想到邱士東還在，而白玉麟沒想到駱甯會跟着來。

　　他們舅甥倆露出一樣意外又暗含嫌棄的表情。

　　而駱甯和邱士東，氣定神閑，表情安靜打量彼此一眼，又含笑相互見禮，客氣又周到。

　　“……阿甯怎麼也來了？”白玉麟問。

　　駱甯：“大舅舅，這話我不太理解，您是要把外甥女掃地出門嗎？怎麼，隻有阿宥是您的外甥？”

　　白玉麟：“你多心了，阿甯。”

　　“女兒家都多心。”駱甯笑道，“大舅舅好好說話，我自然就不會亂想，是不是？”

　　白玉麟：“……是。”

　　“表妹沒回來嗎？”駱甯又問。

　　白玉麟看一眼邱士東，才說：“她在王家。”

　　“大舅舅好狠的心，自己女兒送給别人當義女。要是駱家，斷乎舍不得。”駱甯又道。

　　白玉麟：“駱家是侯門，地位高，自然舍不得。我送阿容去做義女，那是替她謀前途。”

　　他以為駱甯還要争論，駱甯卻隻是點點頭：“可憐天下父母心。”

　　又道，“表妹這些日子，是不是口内上火生瘡，疼得吃不下飯、喝不了水？”

　　白玉麟微愣，又下意識看一眼邱士東：“沒有吧？”

　　“我也沒聽說。”邱士東笑道。

　　駱甯笑了笑：“那大舅舅可能是不關心表妹。不如去問問？我們駱家有不錯的藥。若表妹需要，可以告訴我。”

　　邱士東端起茶，喝了一口。

　　他隐約猜測到了駱甯的來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