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绮院很快有了小廚房。

　　孔媽媽認識老夫人那邊小廚房采辦的人，跟着出去買菜，熟門熟路。

　　不僅駱甯吃得好，丫鬟婆子們也能吃飽了。

　　鎮南侯府的主子們，有不少人羨慕，也有人嫉妒；下人們則對駱甯恭敬了很多。

　　“……今早去茶房提水，霁雪姐姐還叫我先提，說大少奶奶早上不着急。”駱甯的小丫鬟初霜說。

　　駱家的熱水，由茶房統一供應，尤其是早晚梳洗用的熱水。

　　有七八個爐子，可主子多，誰先誰後也講究個規矩。

　　比如說，白慈容的丫鬟去提熱水，除了老夫人、侯夫人的人，其他人都要先讓給她。

　　而大少奶奶是嫂子，她的丫鬟也高駱甯的丫鬟一等。

　　哪怕駱甯的丫鬟先到，熱水供應不及時的時候，要先給大少奶奶。

　　這些規矩，下人們比較能接受，她們習慣了“等級森嚴”。

　　随着駱甯有了小廚房，她身邊的人行走體面了不少。

　　早上拎熱水洗漱這麼一件小事，大少奶奶的丫鬟沒跟她搶，小丫鬟初霜都覺得面上光彩，忍不住回來跟主子和姐姐們“炫耀”。

　　“别得意。”秋蘭闆起臉教訓小丫鬟，“你們在院子裡走動，要時刻謹記規矩。

　　大少奶奶是大小姐的嫂子，她的人哪怕讓了，你也不能先提。自己吃虧不要緊，連累了大小姐，我要打的。”

　　初霜吓得要哭。

　　駱甯翻一頁書，沒做聲。

　　無規矩不成方圓。秋蘭管教小丫鬟的時候，隻要有理有據，駱甯是不插手的。

　　秋蘭又叮囑幾句。

　　而後，駱甯聽到秋蘭和孔媽媽說，院子裡需要多兩個粗使婆子，因為添了小廚房，有些事忙不開。

　　孔媽媽：“我去同大小姐說。”

　　她進裡卧，坐在臨窗大炕上的駱甯放下書，等着她回話。

　　孔媽媽把方才她與秋蘭商議的，說給駱甯聽。

　　“……您有知根知底的人嗎？”駱甯問，“若識得，就調兩個進來使喚；沒有，我就去祖母那邊挑兩個。”

　　孔媽媽想了想，說她與下人房那邊的人相熟。

　　下人房那邊有不少人。

　　若男人在侯府當差，自家女人或媳婦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本事，隻得在雜事處領個閑差。

　　沒有工錢，隻管一日兩頓飯。

　　駱甯的院子裡，粗使婆子和小丫鬟一樣，一個月有五百月錢的，管飯、一季兩套衣裳，一年下來可賺得五六兩銀子，吃飯、衣着都有了着落。

　　“我去找兩個。”孔媽媽說。

　　駱甯：“不要太機靈的。老實本分就行。”

　　孔媽媽道是。

　　很快就領進來兩個女人，都是三十來歲年紀，粗壯結實、沉默寡言。

　　駱甯安排好了她們，才去同侯夫人說。

　　“……要是太多了，我就自己出月錢，她們的吃飯、衣裳，也由我出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侯夫人本想駁回。

　　她不願叫駱甯如願。

　　隻是想到白慈容的蕙馥院有四個粗使婆子、四個粗使丫鬟，兩個三等丫鬟、兩個二等丫鬟，侯夫人的話就堵在了嗓子眼。

　　文绮院的人少，庶女駱宣院中的小丫鬟都比駱甯多一個。

　　“你該先問問我。”侯夫人道。

　　“這點小事，不敢拿來打攪娘。娘管侯府諸事，每日忙碌，女兒想盡盡孝心。”駱甯道。

　　侯夫人：“……既然你挑好了，總不能攆出去，叫你沒面子。那就用着吧。”

　　駱甯應是。

　　她從東正院出來，遇到了她大嫂溫氏。

　　溫氏身後還跟着乳娘和丫鬟，抱着她兒子駱立欽。

　　小孩子十五個月，已經會說不少的話，很聰明。

　　“大嫂。”駱甯與她見禮。

　　大少奶奶笑容有些勉強：“阿甯，來給母親請安？”

　　“是。”駱甯笑道，去逗孩子，“阿欽，可識得姑姑？”

　　“識得。”小侄兒軟糯糯的，“姑姑，阿容。”

　　駱甯：“……”

　　大少奶奶的笑容更加尴尬，低聲吩咐乳娘，“抱進去吧。起風了，别叫孩子吃風。”

　　小侄兒還在喊“阿容姑姑”。

　　駱甯笑容不變，隻是道：“他很聰慧。有些這麼大的孩子，尚未開口學語。”

　　“是，都誇他。”大少奶奶說。

　　駱甯便道：“像嫂子你。大嫂你也是個聰慧至極的人。”

　　又道，“我還有事，先回去了。”

　　大少奶奶聽得雲裡霧裡。

　　駱甯知道，她大嫂溫氏，是個心氣和軟的女人，一輩子受丈夫、婆婆拿捏，沒有自己的主見。

　　大嫂難産時，白慈容請來女醫婆，救了她母子二人兩條命，她從此對婆母與白慈容感恩戴德。

　　這也是白慈容在侯府立威的最重要一件事。

　　也許大嫂永遠都不知道，這件事是刻意而為，暗藏玄機。

　　“駱宣倒下了，侯夫人和白慈容需要新的打手。”駱甯一邊往文绮院走，一邊想，“這位沒有主見、不分善惡的大少奶奶，不就是最好人選？她還是嫂子。”

　　庶妹比駱甯小，身份上難以壓住駱甯；溫氏卻是長嫂，她在侯府是有份量的。

　　長房長媳，别說老夫人疼她，下人們也覺得她是未來主母，輕易不能得罪她，連鎮南侯也器重她。

　　上次侯夫人被禁足，鎮南侯第一反應是讓長媳來持家。

　　“……快要到二月了。”駱甯回到文绮院，如此對孔媽媽等人說，寫了個地址，“這處宅子，派個人替我盯着，提前把隔壁的宅子租下來。”

　　孔媽媽不明所以：“小姐，為何要租宅子？”

　　駱甯說：“我自有用處。你有不在侯府當差，又信得過的親戚嗎？”

　　孔媽媽說有。

　　“那叫他去租這宅子的隔壁。别住人，鎖好門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她叫秋華打開錢匣子，拿出五兩的銀錠子給孔媽媽，着她去辦此事。

　　孔媽媽沒有再問。

　　她出去了，很快就把事情辦妥。

　　孔媽媽和秋華、秋蘭等人，都好奇。

　　駱甯便說：“這是為了挑撥大嫂跟侯夫人、大少爺的關系。”

　　到目前為止，大嫂還沒有做任何傷害駱甯的事，她人品還算可以。

　　而前世，侯夫人能用的人太多，連下人都可以欺負駱甯，自然也不需要派大嫂出面。

　　今生無仇、前世無怨，駱甯想把大嫂最關心的事攤開，就是她難産那個陰謀。

　　在此事之前，駱甯想取得她信任。

　　她不願意在内宅樹大嫂這個敵人。而大嫂，溫柔内秀，不是被逼急了也不會主動咬人。

　　她同駱甯一樣弱勢。物傷其類，何必自相殘殺、相互損耗？

　　“您想要拉攏大少奶奶？”孔媽媽問。

　　駱甯：“談不上拉攏。至少叫她看清楚事實。”

　　若大嫂什麼都知道了，還依舊偏幫侯夫人，駱甯還擊時就不會手軟。

　　她不是拉攏，而是給大嫂機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