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文愈确實沒想那麼多，讓他考慮到鬼魂的存在……可能還需要些時間。

　　不過二弟說得沒錯，哪怕他很好奇現在母親在何處……但好奇心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兒。

　　“你的身體沒事吧？”蕭文愈關心問了一聲。

　　“庸醫誤診，能有什麼事兒？”蕭文越嘲笑了一聲，“我要出門找娘、做個孝順兒子了，大哥你自便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蕭文愈巴巴的看着他。

　　“對了。”蕭文越突然回頭，“娘是為了我才出門尋仙山的，所以從今以後你對我這個弟弟格外不滿，覺得是我害了母親，将來你我在同一個地方同處之時，别像個賣笑的，動不動便咧着嘴，實在礙眼。”

　　“？？？”蕭文愈沒懂。

　　二弟這是啥意思啊？同一個地方同處？哪裡？

　　不對，這臭小子什麼态度！

　　“我是你大哥，你怎麼和我……”蕭文愈話沒說完，蕭文越人已經不見了。

　　蕭文愈看着那空蕩蕩的門口，眉頭緊皺着，這小子最近一直不太對勁兒，事兒辦得越發利索，人也神神秘秘的，而他剛才那句話顯然有些目的……那同處之地……說的肯定不是家中，那是哪兒？難不成是軍營嗎？

　　蕭文越又出了城。

　　姜氏離京之後，他時常如此，據說因為不知生母去向，所以到處都要打聽一下，也派出了不少人順着各路前往尋找。

　　盼母歸來之心，已經是盡人皆知，誰人都會說一句，姜氏雖愚，可有個好兒子。

　　城外，萬骨坡。

　　萬骨坡在成為前朝末年的埋骨之地之前，風水也算不錯，此地也有些古墳，隻是風水變換之後，還有後人的墳都被遷走了，剩下許多空墳包。

　　這些地兒，便是盜墓小賊都不敢來。

　　蕭文越懷裡揣着一沓符紙。

　　上次蕭雲灼給他的那些已經沒剩幾張，他手裡的符紙都是從霍碣幾人手裡騙來的。

　　霍碣人傻，幾句好話一說，他便能巴巴地将大家夥的符都搜羅來贈與他手，完了還要安慰他兩句，讓他千萬放寬心。

　　霍碣在霍家時，年紀算小的，從前他沒拿蕭文越當表弟，如今蕭文越這身子骨看上去實在是可憐無辜，也激發了他作為兄長的責任心，莫說是幾張符紙，便是他親爹、親大伯私藏的好藥材，都偷摸着給蕭文越送了不少。

　　沒了蕭雲灼的萬骨坡，白天看上去沒那麼可怕了。

　　之前蕭雲灼在的時候，白天黑夜都快分不清了，而現在，表面上與尋常林子沒有太大的差别，隻是略顯荒涼安靜一些。

　　蕭文越慢慢走着，最後在一偏僻陡峭之處，扒拉出一堆亂草，瞧見了一狹小的墓室口，然後擡腳走了進去。

　　這墓室有些深，裡頭氣味并不好聞。

　　裡頭空空蕩蕩的，除了破罐子幾乎什麼都沒了。

　　蕭文越點上蠟燭，才有了些許光亮。

　　姜氏聽到動靜，吓得發抖：“誰！求求你放過我吧，我家裡有錢，我讓我兒子給你送銀子來，多少銀子我都願意給的！”

　　姜氏吓壞了。

　　那日出了城之後，不知怎麼回事，她在馬車裡睡了過去，再醒來的時候人就在這裡了，她身上被綁着鍊子，眼前還擺着一副棺材，她能活動的範圍有限，棺材三步以外的地兒就到不了了……

　　而且四周黑漆漆的，什麼都看不清！

　　“母親受驚了。”蕭文越的聲音傳來。

　　“越兒！你是越兒？吓死娘了啊！越兒，也不知是那個天殺的将我綁在這兒！你快救娘出去！”姜氏連忙說道。

　　蕭文越沉默了一會兒，随後道：“母親覺得貼着棺材睡的滋味如何？”

　　“什麼？”姜氏愣了一下，“越兒，你這是什麼意思？”

　　“母親可知道，我這些年，歲歲日日，都喘不上氣，人雖活着，卻也如同被困在這暗無天日之地一樣，一點光亮都見不得？”蕭文越自嘲地笑了一聲，“我不是沒有能力逃離你的掌控，隻是不想，隻覺得母親高興便好，可為何母親總也不高興，永遠也滿足不了？”

　　“越兒！你到底在說什麼！”姜氏震驚了，“難道……難道是你将我綁在這裡的？我是你親娘！我這麼疼愛你，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兒？！”

　　“你是我親母，你養育我十八年，所以我欠你的，本應該還，隻是做母親的孩子實在太累，所以你我将來都莫要輪回害人去了。”蕭文越語氣鎮定，仿佛超脫世外，“當年母親将小妹扔在此處，困于棺材之中，想讓她死得幹淨，如今我便也選此處做母親的葬身之穴，不過母親盡管放心，等将來孩兒身故，會來陪母親的。”

　　“蕭文越！你這個逆子！你這是要做什麼？你要殺了我嗎？就為了那個死丫頭！”姜氏有些不敢相信，立即掙紮着說道，那鐵鍊摩擦發出嘩啦啦的聲響。

　　“為了她？又怎會是隻為了她呢？母親錯了。”蕭文越看着那朦胧不清晰的臉道。

　　多年來，他每每見到母親的衣角，内心便發慌。

　　幼時不明白，母親為何這般難哄？父親沒回家她生氣，父親回家了她還生氣。

　　她一邊叫他讀書，一邊又讓他示弱生病，可是他病了又怎麼讀呢？

　　他每天都在吃藥，那時候他想問問，他的病何時能好，她說：我兒聰慧，即便是身體差一點，也能比大郎厲害千倍萬倍……

　　在她這裡，仿佛種子不需要澆灌，便可以長成參天大樹。

　　“越兒！娘知道，你是一時糊塗了對不對？你别和娘生氣，你想要叫娘怎麼樣，娘改還不行嗎？你先将我放了行不行！？”姜氏聽着他平靜的聲音，總覺得有些瘆得慌。

　　這孩子從前不會這樣和她說話。

　　為什麼啊，為什麼一點預兆都沒有？

　　“我和小妹打聽過了，這萬骨坡煞氣重，入了此處的鬼魂，難逃升天、不入輪回，就算成了個厲害的大鬼，也會被困在此處，最終的結局都隻有一個，那就是煙消雲散，化成滋養此處的濃濃陰氣，當然，我也不會那麼着急，一定要母親立即去死……這墓室裡頭也有些幹糧，足夠母親生活所用，幹糧或許沒那麼新鮮，可飽腹或許夠了。”蕭文越心狠至極，“若母親怕死，便堅持下去，此處便是您的養老之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