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雲灼說着話，不喜不怒，就像是認真地和姜氏探讨一般。

　　姜氏聽到她口中提到的萬骨坡，在某一瞬間，心裡也閃過幾分心虛來，但很快，怒氣占據上風，整個人又像是瘋了一樣要沖過來，想要再次動手。

　　蕭文晏都驚了，他活這麼大，其實也沒見過母親這般沒規矩的模樣。

　　他想伸手去攔着，可卻晚了一步。

　　蕭雲灼直接捏住了姜氏的手腕。

　　姜氏氣得發抖：“你想做什麼！？我是你生身母親！你竟然敢對我動手？你眼中可還有人倫綱常！你這般大不孝之人，我便該送你去衙門，讓人将你打死！”

　　蕭雲灼聞言，嗤笑了一聲。

　　“隻怕要讓母親失望了，你生了病，以後便要在家中好好休養。你想去衙門，但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機會。”蕭雲灼将她狠狠推了出去，姜氏整個人再次踉跄倒地。

　　蕭雲灼居高臨下，目光淡然的看着她：“姜家舅舅已經辭官了，以他的膽色，再過些日子，隻怕要舉家搬遷才能安心，連這門親戚都沒了，以後母親若無必要，就待在家裡頭，我會讓你親眼瞧瞧，你的兒女們，脫離了你的掌控，将會成長成怎樣的參天大樹。”

　　弑母？她不會拿自己的功德開玩笑。

　　更不會讓她走的痛痛快快。

　　她要讓姜氏做個擺設，讓她所求皆不得。

　　她覺得自己從前已經夠寬宏大量了，可機會不是一直有的。

　　姜氏最近壓根不清楚外頭的消息，一聽到自家兄長辭官了，也愣了一下：“你對付你舅舅了？那是你親舅舅……”

　　“姜妧還是你親侄女呢。母親與我裝什麼兄妹情深？”蕭雲灼毫不客氣的諷刺了一句。

　　姜氏确實不心疼姜家，她心疼的是自己。

　　姜家發展不好，她對此一直不滿，但再不好，多少也是個官身，而從前姜家那些人見了她，更是個個都老老實實、無比尊敬客氣！

　　如今姜家都被蕭雲灼欺負得不敢冒頭，這一刻，姜氏心裡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種唇亡齒寒的不安感。

　　但很快，姜氏内心又不停地安慰着自己。

　　她還有越兒……哪怕是愈兒，也不會任由着他受辱的……

　　蕭文晏年紀小，他好哄騙，可另外兩個兒子，他們一個讀書學禮，一個被她捧着長大，絕對不會放任不管。

　　姜氏白着臉，不知是被骨頭吓到了，還是被蕭雲灼吓到了，氣色很差。

　　“帶着教習師父回去吧，以後若是母親請你過來說話，你記得将師父帶上，如此也好讓師父與母親說一說你的進展，是吧？”蕭雲灼看了蕭文晏一眼。

　　蕭文晏傻兮兮地點了點頭。

　　他敢說，以後他娘絕對是不想見他了……

　　此時，蕭文晏收拾包裹，還小心翼翼地将那手骨放好，他摸到骨頭的那一刻，姜氏捂着嘴竟然發出了幹嘔的聲音。

　　“……”蕭文晏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兒。

　　這回竟然不是他吐了……

　　突然發現，這骨頭好像也沒這麼惡心可怕……

　　蕭文晏生出了些許輕松的感覺，收拾好東西之後，他看着姜氏，縮着腦袋道：“娘，我……我覺得我的教習師父挺好的，我打算好好和他學，對……我每天還要伺候師父幹淨，您下回若是罵我，也不好當着師父的面罵，驚着、驚着他就不好了……”

　　姜氏惡心又憤怒地瞪着他。

　　“那我先去忙了……”蕭文晏說着，将包裹背到了身後，骨頭碰撞間還發出些許聲響，對姜氏來說格外刺耳。

　　蕭文晏臨走之前，見姜氏仍然跌在地上，還下意識地上前，打算先将人扶起來。

　　可當他的手伸過去的瞬間，姜氏面目猙獰又可怕：“滾開！不要碰我，你這麼髒，離我遠點！”

　　蕭文晏這才讪讪地收回手，往身上搓了兩下。

　　看着姜氏，複雜道：“那您自己起吧，我……我走了啊。”

　　他娘愛幹淨，隻怕有一陣不想和他說話了。

　　太好了。

　　他知道自己這反應不好，畢竟娘養了他這麼多年呢！

　　可他真的太害怕了，自打娘回來，他沒有聽見一句溫聲細語的問候，每天都是辱罵：白眼狼、小廢物，喪門星，不孝子，小孽種、小蠢貨……

　　教習師父比娘安靜多了。

　　蕭文晏走得幹脆利落，那躲債一樣的态度。

　　姜氏心裡一空，也隐隐發覺自己失去了什麼。

　　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最近對蕭文晏很不好，這孩子以後肯定要和她離心了……

　　若是從前，她哪怕再如何生氣，也會表露出慈母的樣子來，如此，蕭文晏才能為她争取好處！

　　可最近受到的打擊太大了！

　　她每日都被老太太磋磨，又疲憊的厲害，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神去應付蕭文晏。

　　況且，文晏這孩子傻，又不像文越那麼懂事兒，她怕自己絞盡腦汁将人哄着，結果這孩子卻聽不懂她的意思……

　　罷了，這個孩子本就不是她最喜歡的，從小就蠢得厲害，又能指望他什麼呢？

　　姜氏腦中所想到的，都是蕭文晏的不好，畢竟與前頭兩位兄長相比，蕭文晏的确無特别之處。

　　“對了。”蕭雲灼也沒忘正事兒，此時四下無人，她便又道：“我最近瞧着姜妧表妹了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姜氏唾了一口，“你這個瘋子！”

　　“真的，母親不是知道我是個小神棍嗎？”蕭雲灼笑嘻嘻的，“姜妧現在可醜了，不僅醜，怨氣還大，哭着求着我，讓我帶着她來府裡坐坐，說是想您了，我覺得您也該想她，便将人帶進來了，這人呢……就安排她從前的住處，回頭我與祖母說說，讓您這幾日搬回去住，這樣也方便您與姜妧叙舊。”

　　姜氏隻覺得蕭雲灼是在吓唬她。

　　這個孽障剛剛搬來了骨頭不說，如今越來越過分了！

　　此刻，姜氏内心也生出了無盡的後悔。

　　倒不是後悔從前沒好好對待這個女兒，而是後悔生下她。

　　當初，她便該叫穩婆直接将她捂死算了的，若不是她，自己又怎會病恹恹幾年，如今又落得這個悲慘的樣子？！

　　當年那個道士明明說了，萬骨坡陰氣重，這丫頭死在那種地方，方能壓制她，都是騙人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