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主任最近的感悟很多——沒錢的時候煩惱很多，有錢之後，煩惱一點也不少。

　　沒錢的時候，自己還能在辦公室裡唉聲歎氣。

　　有錢之後，他的辦公室每天都有人造訪。

　　他的搭檔更是沖鋒陷陣，恨不得把跟劉氏集團聯絡的事情都包攬過來。

　　對方甚至很直白地跟夏主任說：“老夏，你隻要把這個工作交給我，那麼以後你教學方面的安排，我也不幹涉，如何？”

　　這位搭檔，是那十年上任的。

　　在夏主任看來，他壓根不懂教學，更擅長做鬥争。

　　現在沒有鬥争了，按理說他們這些人都應該退出曆史舞台，奈何人家就是擅長鑽營，像是踩不死的蟑螂。

　　柳城大學不止他一個這樣的人。

　　他的意思很明白——我要靠着這事的功績，調去省城，我們也算是彼此成全。

　　夏主任被對方惡心得夠嗆，但是暫時卻又無可奈何。

　　葉舟來找夏主任的時候，推門就看到夏主任一副猶如吃了屎的表情。

　　“主任，您這是怎麼了？”

　　夏主任沒打算跟葉舟訴苦，他收拾好表情，滿臉嚴肅地說：“我還能怎麼了，為你操碎心。你那篇論文到底什麼時候拿出來？”

　　原本葉舟确實想再捂一段時間，但是此時她敏銳地察覺到，夏主任心情很不好。

　　算了，就當哄哄這個不容易的小老頭開心吧。

　　葉舟說：“我這不是知道您最近事情忙，為了不讓您操什麼多心，所以我就把論文完成再給您看看。”

　　言罷，葉舟就從包裡把論文遞給夏主任。

　　夏主任臉色果然緩和許多，臉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來，他說：“看來你這個懶躲得不算特别徹底。”

　　葉舟撇嘴，“我哪裡懶了。”

　　“行了，你回去吧。明天早點過來。”

　　葉舟離開後，夏主任就迫不及待地把葉舟的論文拿起來看。

　　十幾分鐘後，夏主任興奮地言自語言自語：“我就說這丫頭不會讓我失望。”

　　這篇論文如果能夠發表到國家級别的期刊，那接下來葉舟評職稱的事情基本就沒問題了。

　　孩子有惰性，他隻能推着孩子往前走。

　　讓她早點評上副教授，以後柳城大學申請項目，還有研究生教學點，就會增加很多籌碼。

　　世上就是這樣，有人自私自利，也有人大公無私。

　　葉舟自認為做不到大公無私，但是她心裡還是很佩服夏主任這樣的人。

　　其實，剛才葉舟去找夏主任，是因為隐約知道有人想要拿跟劉氏集團合作的事情當自己的政績，把夏主任踹到一邊。

　　葉舟想去夏主任面前晃一圈，他要是跟她說，她會幫他想辦法。

　　可是這小老頭真是倔強，竟然打算一個人扛下所有。

　　葉舟回到辦公室，看到辦公桌上放着的北方的同學從家裡帶來的蘋果，她也不打算帶回家，她記得夏主任很喜歡吃蘋果，索性就拿去給他好了。

　　葉舟走出自己辦公室門的時候，正好看到一個背影往樓梯上面走，她盯着那個背影多看了幾秒鐘。

　　主要是因為對方手裡拿着的那幾張紙，她有些熟悉。

　　葉舟再次來到夏主任辦公室的時候，就看到小老頭對着辦公室門的方向站在窗戶跟前。

　　看不到他的正面，但是葉舟卻能感覺得到他在大口喘氣。

　　倘若能看到正面的話，應該是兇膛劇烈起伏的樣子。

　　小老頭看來是被氣得不輕。

　　葉舟掃了一眼他的辦公桌，并沒有看到自己走之前放在這裡的論文。

　　她微微眯起眼睛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
　　看來剛才上樓的那個人拿的那幾張紙，應該就是她的論文初稿。

　　論文的初稿是昨天晚上周朗給她用打印機打出來的，打出來之後，他就跟她要好處。

　　這男人啊，一旦某方面開竅，就像脫缰的野馬，她的甜言蜜語都不好使。

　　之前，她不過是在書房裡逗弄了他一次，他現在好像找到了某方面的樂趣一樣。

　　論文初稿的報酬，他就要在書房裡讨要。

　　過程有點激烈，桌子上的墨水瓶被晃倒。

　　周朗也真夠能一心二用，及時發現問題，在稿子被染上一片墨迹之前，撈起來。

　　剛才葉舟就是看到那人手裡拿的紙背後有一片墨迹，所以才感覺很熟悉。

　　夏主任卻不知道進來的是葉舟，他以為是剛才那個人，所以他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憤怒，确定自己可以正常說話之後，他才義正言辭地說：“我絕對不會答應跟你做這個什麼交易的！你好歹也是系裡的一把手，你這樣把系裡搞得烏煙瘴氣，對得起國家對你的培養嗎？”

　　說完轉過身來，發現是葉舟，他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。

　　“你這丫頭，怎麼又回來了？不是讓你趕緊回家嗎？”

　　葉舟把蘋果放在一邊，說：“這是學生送的，我不愛吃。您拿回去跟阿姨一起吃。”

　　夏主任本來不想收，但是又怕跟葉舟扯來扯去，她會問他剛才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。

　　她就該做一個純粹的學術工作者，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，不該她知道的。

　　“行，放那吧。你趕緊下班，别老在這晃了。”

　　“好吧，那我這次就真的走了。”

　　葉舟剛把辦公室的門關上，樓上的那位也從樓梯上下來，看到葉舟，他還屈尊降貴，主動跟葉舟打招呼說：“小葉，你下班了？”

　　“是呀。”

　　“我發現你向來下班都很準時嘛。

　　現在沒開學，你來學校的次數是最少的。

　　開學之後，你是不是又跟以前一樣，一下課就見不到人。

　　以前你這樣就算了，畢竟你是學校裡資曆最年輕的老師，大家不跟你計較。

　　但是現在新一批教職工已經上崗，你怎麼也得做點表率吧。

　　明天，希望你能全天在學校。”

　　葉舟在學校待了那麼久，隻是在系裡的全體教職工大會上見過面，平時基本不接觸。

　　西院那邊的老教授跟她說過，夏主任和楊主任都很不錯，替她擋了很多沒用的交際。

　　葉舟看着對方，沒回一個字，隻是扯了扯嘴角，毫不掩飾地譏笑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