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傾城太了解顧如意了,心眼比針鼻子都小。
被搶了風頭,她心頭嫉恨,肯定會想辦法報複。
隻是沒想到,弄巧成拙,反而害了她自己。
顧傾城腳下踩着九厘米的細高跟,本就走路不穩,剛才要不是陸君堯反應夠快,急忙扶住她,她也會摔得不輕。
卻不料現在還被顧如意倒打一耙。
“誰陷害你了?我今天訂婚,這大喜的日子我怎麼會——”
顧如意還沒嚷嚷完,孫家那邊來人,一聲喝止。
“行了!還嫌丢臉不夠嗎?趕緊去換衣服整理好,儀式開始了,再鬧下去就不要訂婚了!”孫尚骁的母親臉色鐵青,走過來劈頭蓋臉一頓罵。
梁景容陪着笑臉,“親家,這都是誤會,别動肝火。”
孫夫人瞥了梁景容一眼,低聲道:“你們顧家到底怎麼教女兒的,一個樣樣出類拔萃,名門閨秀,一個庸脂俗粉,毫無教養!”
梁景容:“……”
罵完了顧家,孫夫人回頭又白了兒子一眼,咬牙切齒地道:“還有你,什麼眼光,娶幾個都是這種貨色,孫家的臉都讓你丢盡了!”
孫尚骁暗暗咬牙,也不好當衆跟母親起沖突,隻好拽着顧如意趕緊去換衣服。
偏偏賓客中還有唯恐天下不亂的,高聲喊道:“孫少,你可要悠着點啊,我們這還等着觀禮呢。”
意思是别趁着給未婚妻換衣服的空檔,又抵不住誘惑了。
話落,引來哄堂大笑。
陸君堯扶着顧傾城去休息區坐下,又撈起她的腳檢查,“剛才沒崴着腳吧?”
顧傾城搖搖頭,“沒有。”
“你别這樣,周圍有人看着呢。”她把腳收回,整理好裙擺,皺眉露出疑惑。
“顧如意當衆穿成這樣,孫尚骁居然一點都不在意?你們男人,不都是喜歡看别的女人衣着暴露,輪到自己老婆,恨不得從頭裹到腳麼。”
陸君堯笑了笑,“看來,你對孫尚骁還不了解。”
“什麼意思?”顧傾城越發困惑。
“孫尚骁上一個前妻,我跟你說過的,網紅出身。兩人婚後,孫尚骁開了幾家自媒體公司,讓老婆做主播,賺得盆滿缽滿。據說為了談生意,他經常帶着老婆出去應酬,灌醉了就送給那些老闆……”
“什麼?!”顧傾城大為震驚!
天底下還有這種衣冠禽獸?
“他老婆都不反抗嗎?”
“反抗應該是有的,但女的跟男的反抗,哪有勝算。”
顧傾城氣憤:“那可以報警啊!”
“他們有利益捆綁,報警鬧大了,也會損害自身利益。”
其實在豪門圈裡,貌合神離的婚姻關系數不勝數。
很多感情早就破裂了,各玩各的,但無法離婚,都是利益捆綁太深,誰都離不起。
“後來那網紅得了嚴重的抑郁症,無法再為孫尚骁創造收益,也沒什麼利用價值了,這才離婚的。”
“真是禽獸不如。”顧傾城站在女性視角,氣得攥拳。
陸君堯問:“那你現在會不會可憐顧如意?看孫尚骁今天對待她的态度,以後八成也是要送她去讨好客戶老闆的。”
否則,不會允許她衣着暴露地出現在衆人面前。
這分明就是在向客戶展示他們的“新寵”有多性感火辣。
“可憐?”顧傾城笑了笑,冷嗤道,“我腦子有毛病嗎,可憐她?”
心兇狹隘,嫉妒成性,又惡毒絕情。
這種人遭受再多磨難都不值得同情。
何況,這些磨難還是她上趕着自找的。
陸君堯點點頭:“你這麼想那就好,我就怕到時候看她痛不欲生,你又心軟了。”
“不會的,我盼着那一天,盼着她後悔陷害我,後悔沒主動認罪去坐牢。”
她相信過不了多久,顧如意就會意識到,哪怕呆在監獄裡,也比硬擠進孫家的豪門好十倍百倍。
訂婚禮開始了。
顧家跟孫家的長輩都站在舞台上。
與孫家人不冷不熱的疏離形成鮮明對比的,是顧家那幾張都要笑爛的臉。
顧傾城跟陸君堯沒去宴會廳湊熱鬧,但坐在休息區也能聽到台上的講話。
顧庭安慷慨激昂,先是祝福兩人,繼而又大放厥詞,說什麼顧孫兩家以後精誠合作,肯定會更上一層樓,期待更好的前景和未來。
顧傾城聽着,沒忍住笑出聲來。
陸君堯看向她,眼眸寵溺,“你笑什麼?”
“我笑他們現在有多得意,過陣子就有多狼狽。”
男人皺眉,好奇地問:“過陣子是多久?”
陸君堯知道她從西南回來後,這幾天又着手了對顧家股市的暗中收購。
他對商戰不感興趣,也相信顧傾城的能力,所以沒怎麼過問。
顧傾城說:“最多一個月吧。”
說起這事,她忽然回頭看向男人,漂亮的臉蛋露出妩媚一笑,“陸醫生再幫幫忙呗~”
陸君堯挑眉,心情愉悅,“說來聽聽。”
“這些日子呢,我把顧氏市面上的散股已經收得差不多了,按照相關法規,我要繼續增持顧氏股票份額,就需要發起強制性收購要約,但我還不想這麼早暴露,你能不能給我找個人當擋箭牌?”
顧傾城知道,這種事是有風險的,無論找誰人家都要擔責任。
沒誰願意惹麻煩,那就隻能麻煩她自己的男人了。
陸君堯笑了笑,擡手捏了捏她的臉,“我還以為多大的事,改明兒我給陸浩明打個電話,讓他去辦。”
“行。”顧傾城拿下他的手握着,又皺眉問,“會不會難為人家?”
“難為什麼?于公,你是他老闆夫人,于私,你是他遠房堂嬸——叫他辦事不是理所當然?”
“那好吧,等事成之後我好好感謝他。”
“感謝他?”陸君堯不滿地挑眉,笑道,“你搞錯了對象吧?是你老公幫了你,你感謝别人?”
“老公是自己的,用不着那麼客氣吧。”顧傾城知道他小肚雞腸的,又吃醋了,故意氣他說,“還是你希望我跟從前一樣,跟你算算清清楚楚,一點人情都要想方設法地還你?”
顧傾城向來最不喜歡欠别人人情。
以前跟陸君堯沒結婚時,每次受點恩惠都要還回去,常常弄得陸君堯很無語。
現在做了夫妻,就不必如此了吧。
陸醫生朝她靠攏,英挺的鼻梁貼着她耳邊的發,悄聲暧昧低語:“我當然不希望你跟我算這些,但我覺得……用适當的方式表示下感謝,老公也是很期待的。”
顧傾城耳朵發燙,知道他在暗示什麼,臉頰紅了紅。
轉眸四下看了看,周圍沒人,她才回頭看向男人幽深的瞳孔,低聲說:“不是講過了嘛,你傷沒好,急什麼。”
她忍着臉紅心跳說完這話,又瞪了他一眼。
真是的,在别人的訂婚典禮上調情,談論私密之事——這跟顧如意剛才當衆講床笫之私有什麼區别。
陸君堯勾唇淺笑,望着她的眼眸越發熱切,控制不住地朝她靠過去,将她攏入懷中。
“你幹什麼,那麼多人在,别忘了自己身份。”
“沒人注意這裡。”
陸君堯心潮澎湃,攬着嬌妻就想偷一個吻,顧傾城推拒,卻還是沒躲過他的執拗。
“别鬧了……這是人家的訂婚宴啊。”
“就當實習……”
顧傾城嬉笑,兩人剛吻上,旁邊傳來清咳聲。
身形一僵。
顧傾城擡眸看去,隻見顧庭安夫婦不知何時過來了。
陸君堯回頭看見,頓覺得掃興,臉上的笑瞬間落盡,恢複素日高冷。
梁景容沒想到過來找大女兒會撞見這一幕,臉色不免尴尬。
但親眼看到大女兒匆匆閃婚還能嫁得這麼好,被年輕英俊又有權有勢的陸家三少這般寵在手心——她深感意外的同時,心裡也湧動着莫名的嫉妒與排斥。
并不是所有的母親都偉大,也不是所有的母愛都溫暖,這世上有許多心兇狹隘的父母,他們潛意識中并不希望孩子比他們過得好。
因為這樣,他們就失去了拿捏孩子,掌控孩子的資本。
一如現在的顧傾城。
正是因為她獨立、自強、自主,有本事,可以脫離顧家頑強生存,才讓他們無法掌控,不能為他們所用。
梁景容心裡恨,恨眼前的大女兒明明有本事讓顧家過得更好,卻冷漠冷皿袖手旁觀。
可她除了恨,别無它法。
本就厲害的大女兒,如今有了陸君堯做依靠,無疑是如虎添翼,他們更加拿捏不住了。
顧傾城見他們過來幹愣着,又不說話,隻好冷了臉色主動開口:“有事?”
顧庭安咬着腮幫子,臉色嚴肅緊繃,“你現在連聲爸媽都不叫了?”
顧傾城笑,直言道:“你們不配。”
頓了頓,她扭頭看了陸君堯一眼,補充道:“況且我有新的爸媽了,他們對我很好,你們就當我喜新厭舊吧。”
陸君堯的父母,說實話對顧傾城算好的了。
不管是因為家世修養問題,還是看在自己兒子面上,反正沒對她太過分。
“傾城,我們三番五次的主動找你,跟你道歉、認錯,你還不理,到底要我們怎麼做?我們再錯也是你的父母,也給你了生命,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些?”梁景容又開始道德綁架。
顧傾城不為所動,也不想老生常談,直接問:“到底有什麼事,直說吧。”
顧庭安夫婦互相對視了眼,而後還是梁景容開口。
“放心,我們不為難你什麼,隻是希望你以後别再針對如意。白天在發廊遇上時,我就說過,她找到孫少不容易,現在順利訂婚,以後也算是有個歸宿了。以前的事,不管誰對誰錯,都該放下了。尤其是你現在過得這麼幸福,又何必再去計較那些不開心呢——你說是吧?”
顧傾城聽完這話,心裡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。
他們到現在還沒意識到,自己跟他們決裂的原因,就是因為他們對顧如意的包庇和縱容。
他們到現在,都還在錯誤的道路上前行,卻反過來責備她斤斤計較,做事過分。
顧傾城無話可說,停頓了好一會兒,擡眸淡淡地問:“說完了,那可以走了嗎?”
“你這是什麼态度?”顧庭安又怒了,“這幾個月,你有跟我們好好說話過?每次跟你溝通,你都冷嘲熱諷,你心裡除了恨,還有一點點感恩嗎?”
“顧總,你們要她感恩什麼?感恩你們在她失蹤後放棄尋找,還是在她回來後被你們驅逐出門?”陸君堯看不下去了,出聲護妻。
顧庭安理直氣壯地道:“我們生了她,養了她,這還不夠嗎?就算我們偏心如意那又怎樣?不也把她養大了,還培養的這麼好!要不然你能看上她?”
陸君堯正要再開口,顧傾城擡手止住。
她站起身,微微提了口氣,說出壓在心裡許久的話。
“你們是生了我,養了我,但你們養孩子不過是像投資做生意一樣,不,跟妓院裡的老鸨培養花魁一樣,不是因為愛,隻是為了利益。”
顧庭安臉色鐵青,“你在胡說什麼?”
“我是不是胡說你們心裡清楚。”顧傾城沒理會他的怒氣,很平靜地繼續講述。
“前陣子我去了三河村一趟,就是這三年我被拐的地方。我去幫助民警解救那裡其它被拐的婦女,我看到那些不遠萬裡而來的尋親者,一個個狼狽、疲倦、貧苦,卻堅持不懈。他們為了找尋被拐的女兒,數十年如一日,再大的艱難困苦都撐下來了。”
“那一刻我就明白,你們根本不愛我,隻是把我當做一件高檔商品。原本,你們指望我能賣個好價錢,嫁入豪門,給顧家帶來更多利益。可我被拐後,你們知道被拐女的下場,以為失身沒了價值,找回來反而會被人指指點點,丢了顧家顔面,所以你們就放棄找尋了。”
“也許我一開始失蹤時,你們确實擔心過,也傷心過,但也隻是覺得……好不容易培養的花魁,眼看着就要賣出高價了,卻被人擄走——那是心痛和惋惜吧?”
“後來顧如意随随便便幾句話,說我得了艾滋,生了糟老頭的孩子,你們立刻就放棄找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