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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卷:默認 第288章 清茵,我有些後悔

掌上嬌嬌 支雲 5667 2025-06-04 09:15

  甯確自許家回去後,就不再讓人伺候自己左右。

  若非是如今朝局恐有變化,他大抵還會稱病告假,直到确認沒有染病,也不會傳給他人為止。

  太陽自東方升起,甯確擡手扶了扶冠帽,跨步走出了家門。

  小厮在他身後露出憂心之色:“老爺……”

  甯確擺了擺手:“昔年做道士時,也是自己料理自己的事務,如今離了人,難道就活不成了嗎?”

  甯確自個兒驅車去了宮門口。

  今日陛下要如期上朝。

  甯確環視一圈兒,便見個個眉尾壓低,那漆黑雙眼之中,掩藏的是焦灼與惶恐。

  他們都怕死……

  “諸位請進。”禁衛大開宮門,允了他們入内。

  等來到朝會的大殿中,一道身影已然坐在了屏風之後。

  那身影端坐,依舊威嚴。

  衆人見狀舒了口氣……看來陛下無事!

  “近來京中之疫病,想必諸位也聽聞了。”梁德帝頓了下,道:“與諸位如此相見,也非朕所願。”

  衆臣恍然大悟,原來陛下是怕他們将病傳給他呢。

  他們連忙拜下道:“陛下龍體無恙,臣等方能心安。而有天子之氣庇佑,想必京城百姓定能安然度過此次災禍。”

  意思就是,您不見我們,我們也明白!絕不會亂想!

  梁德帝低低吐出了一個“嗯”字。

  随即内侍站在屏風外,按往日裡朝會的流程,讓大臣們該奏的奏,該議的議。

  待到最後快退朝時,才有個不大起眼,也頗為眼生的男子來到殿中,跪地自稱“縣尉”。

  雖是面聖,他卻絲毫不見局促慌亂,沉聲道:“經查,下官發現這骨蒸病源頭便在濮陽侯之子方紹的身上。”

  幸而濮陽侯如今被封在府中,不然恐怕要指着他的鼻子大罵“放屁”。

  梁德帝淡淡道:“朕聽聞方紹前些日子才從外地返京。”

  那縣尉道:“正是。”

  梁德帝可惜道:“人這一死,倒無從查探了。”

  縣尉又道:“下官又有了新的線索。”

  “哦?”

  “方紹有些相交好友,如今也在惶然之下,躲在了府中不敢出門。從他們的口中,下官得知……方紹回來時,還有一同行女子。女子乃是方紹的心上人,想來他二人應當分外親密。方紹還接觸過什麼人,可能在哪裡染的病,這女子應當知曉一二。”

  “嗯,立即找到她。就算她什麼也不知道,但她與方紹朝夕相處,恐怕也已染病。”

  “是,下官定不辱命!”

  衆臣聽到這裡,安心了,但又沒能完全安心。

  現在能找到源頭了,也許一路摸索過去,就能及時掐滅。

  但是呢,這個女子什麼身份?若是在外頭亂晃,那可了不得……

  衆臣們完全陷入了對這女子下落的思慮之中,直到退朝了走出皇宮,腦中想的仍是這事。

  而他們前腳剛走。

  屏風後的梁德帝肩頭一塌,緊靠住椅背,喘起了氣。

  賀松甯就蹲在他的身側,一手扶住了他。

  梁德帝垂首看了賀松甯一眼,輕歎道:“你也辛苦了。”

  賀松甯低聲道:“臣的本分。”

  那日賀松甯進宮見他,跪地說自己并無解病之法,隻想侍奉他左右。

  說好不容易得見生父,怎能忍受就此兩隔……

  梁德帝留下了他。

  事實上,留下他也的确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
  賀松甯機敏,不畏生死,一心以他為先。

  而且賀松甯還很有手段。

  有些事,比如今日朝會,梁德帝不必細說,賀松甯便能立即意會自己應該做什麼。

  這時禦醫上前來,再為梁德帝診治,又讓宮人取了藥來。

  宮人在一旁服侍梁德帝用藥,而賀松甯皺眉問禦醫:“如何?”

  禦醫擦了擦汗:“未、未見好轉。”

  皇帝聽了這話也依舊顯得平靜,隻扭頭對賀松甯道:“你尚年輕,若死在這裡,可會後悔?”

  賀松甯堅定地道:“不會。”

  若此時是薛清茵來答這個問題,她會告訴皇帝“也許會,但不來我一定會後悔”。

  但賀松甯不是薛清茵。

  他了解皇帝,但又沒那麼了解。畢竟直到如今,他才真正與皇帝朝夕相處起來。

  皇帝此時輕歎了一口氣,又問:“你在朕跟前,隻能口稱‘臣’,心中也不覺得怨怼嗎?”

  賀松甯道:“隻有痛苦。”

  禦醫惶惶然地聽着這般對話,隻覺得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,頓時将頭埋得更低,不敢往深了想。

  “回去歇息吧,若這一回朕與你都能活下來……朕會賞賜你。”梁德帝說着,重重地咳嗽了起來。

  賀松甯連忙又扶住了他,面上沒有因為“賞賜”而露出半點喜色,滿臉都寫着憂色。

  但他心裡清楚。

  皇帝何時不能賞賜他呢?這是實在不值一提的事。

  而當從皇帝口中特别說出來的時候,那就說明這賞賜非同一般了……

  是要成就他所想嗎?

  ……

  賀松甯就這樣在宮中生熬了十來日。

  他也幹脆不再束發。

  日夜守在梁德帝的床榻邊,端茶遞水,将世間孝子能做的事他都一一做盡。

  他如往常一般,從梁德帝身前起身,手中還端着一盆水。

  “嘭”一聲在殿中炸開。

  水盆傾覆在地,而賀松甯也摔了下去。

  “薛公子?”宮人在屏風外怯聲問,“出什麼事了?”

  賀松甯用力地閉了下眼,之前愈合的舊傷又隐隐疼痛了起來。

  他心一沉……

  他到底也還是染上了?

  但這時,有宮人歡歡喜喜地奔進門來,跪地道:“陛下!承興殿那邊傳了消息來,說七皇子如今能下地了,想必是大好了。”

  賀松甯兇中一時湧上了一股說不清楚的情緒。

  那些宮人急着報喜,又兼之不大明白如今賀松甯在宮中究竟是個什麼位置,一時竟無人去扶他。

  梁德帝此時擡起手來,抓住床柱坐了起來。他也舒了口氣。

  七皇子能活……

  他活下來的可能自然也增大了。

  “……承興殿上下,仍活着的,重賞。不幸身死的,便将賞賜交予在宮外的家人。”

  梁德帝說罷,語氣微淩:“愣着作甚?将薛公子扶起來。”

  七皇子好了,賀松甯卻倒下了。

  因為疑心賀松甯也染病,之後他便沒能再去服侍梁德帝。

  他被獨自留在了一處偏殿中居住。

  入夜後,賀松甯一人坐在殿中,目光穿過四瓣蓮形狀的窗棂,看向外面的天地。

  月光經過窗棂的切割,落在地面上都是碎的。

  一種強烈的逼仄凄冷之感從賀松甯兇中升起。

  “好像有些後悔了。”賀松甯喃喃道,“清茵。”

  在這世上越是掙紮,越是攀爬。

  方才知曉若有人能毫無顧忌的,全身心地愛着你,該是何等寶貴一件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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