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闊可敵珈邏快步走進行宮大殿。
一進門就看到她的父親正在更衣,四五名内侍都很緊張的為汗皇陛下換上隆重的禮服。
今天是個大日子,連這些内侍都清楚今天是個大日子。
也許是因為他們擔心自己出錯所以緊張,也許是連他們這樣的地位都感覺到了此時有些詭異的氣氛所以緊張。
闊可敵珈邏進門之後擺了擺手,将一名手都在微微發抖的内侍驅趕開。
她快步走到近前,為她的父親整理着這身無比華美的錦袍。
“父皇,會場内的......”
說了這幾個字,闊可敵珈邏又敏銳的閉嘴。
她看向那些内侍,這幾個膽戰心驚的小人物立刻就明白過來,同時俯身,後退出門。
“你有些過于緊張了。”
闊可敵正我笑了笑道:“我們可以擔心,卻不能自亂。”
闊可敵珈邏點了點頭。
“父皇,按照我的要求,博兒今的人已經連夜替換到了火辦鶴的人,而且,我是讓他從屈渤大營裡臨時調來的,這些人出大營之前都不知道要做什麼,所以更為穩妥。”
闊可敵正我溺愛的看了看他的女兒:“如果你是個男孩子該多好,我也就不必為了皇位歸屬而煩愁。”
闊可敵珈邏撇了撇嘴:“我要是個男孩子也肯定是你不放心的。”
這句話本是玩笑,卻讓闊可敵正我臉色微微一變。
闊可敵珈邏還沒有意識到什麼,繼續說道:“我肯定比他們都貪玩,别說皇城,都城裡都不見得容得下我。”
闊可敵正我因為這句話而釋然。
他剛才以為,女兒是在譏諷。
“博兒今調集了多少人?”
“三千。”
闊可敵珈邏回答道:“不但加強了内場的巡視和固定位置的兵力,還把會場外值崗的人也換掉了一批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博兒今是何反應?”
“他好像意識到了一些,但他沒敢問,人看起來格外緊張,連說話都有些哆嗦。”
“他怕是正常的。”
闊可敵正我走到巨大且光滑的銅鏡前,看着鏡子裡依然威武霸氣的自己微微點了點頭。
在皇位已經二十年,這二十年來黑武的國力迅速恢複,但更讓他滿意的是,皇權更為集中更為有力。
之前的幾位汗皇雖然也都算得上能讓人畏懼,可實際上權力多數都被劍門和貴族架空。
他用了二十年才讓皇權回到本來該在的位置,這二十年他無異于再造了一個帝國。
所以他心目之中的對手從來都隻有李叱一個。
唯有李叱那樣也再造了一個帝國的人,才有資格與他相提并論。
“你記住我的話。”
闊可敵正我看向珈邏:“你今日要在我身邊寸步不離,别人我不擔心,唯有你,是我心中不容有失的人。”
闊可敵珈邏使勁兒點了點頭:“我就一直站在父皇背後。”
闊可敵正我再次審視了一下鏡子裡的自己,将稍稍有些亂的頭發整理了一下,透過銅鏡,也看到了那些站在門口卻偷偷看向他們的内侍。
“咱們走吧,去看看今日之李叱會是何等之風采。”
走到大殿門外的時候,闊可敵珈邏的臉色微微一變。
因為她看到了一個,她認為不可能會出現在這的人。
那是一個看起來格外挺拔的年輕人,高大,健壯,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積聚力量的雄性之美。
這個人本來應該在都城的,因為他的職責就是守護黑武都城。
他是黑武都城的巡防大将軍,是他父親闊可敵正我收的義子。
闊可敵正我不缺兒子,親兒子有十幾個,最大的那個已經快三十歲,最小的那個才五六歲。
所以闊可敵正我收養一個孤兒為義子且悉心栽培這件事,黑武很多人都不理解。
當後來人們知道這個孤兒身份的時候,更是大為不解甚至無比震撼。
現在走到闊可敵珈邏眼前的這個年輕人,是個本該早就死了的人,在黑武,隻要是闊可敵正我做汗皇,就沒有人比他更該死。
“夜瀾......”
闊可敵珈邏眼神飄忽了一下。
這個年輕人也是闊可敵皇族出身,而且還是皇族直系皿統。
闊可敵夜瀾!
之所以闊可敵珈邏如此驚訝,是因為夜瀾的父親是她的大伯。
當年,闊可敵正我就是擊敗了夜瀾的父親,且親手殺死了夜瀾的父親之後,才順利繼承了汗皇職位。
所以沒有人相信,闊可敵正我會收養這個孩子。
這不是養虎為患又是什麼?
讓人沒有想到的,是闊可敵正我非但不提防這個孩子,反而不斷的提拔他,重用他,以至于将都城的戍衛都給了他。
闊可敵夜瀾也很争氣,在整個闊可敵家族之中沒一個同輩之人能與他相比。
“父皇,他怎麼來了?”
闊可敵珈邏忍不住問了一聲。
“夜瀾來接替你來指揮内衛。”
他看向女兒,眼神裡依然是濃濃的溺愛:“我有許多兒子,他們都不成器,我隻有你一個女兒,唯獨你很争氣,剛才我已經說過了,今天你就站在我身邊寸步不離,危險的事,讓他們去做吧。”
闊可敵珈邏表情有些變化,她隐隐約約的感覺到了什麼,她看向夜瀾,夜瀾也在看她,很仔細的看她,帶着玩味和審視的看她。
珈邏臉色有些難看,似乎是在想父親連她都不信任了?
可是不應該啊,父親不信任她卻信任一個仇人的兒子?
此時身材高大修長的闊可敵夜瀾走到汗皇面前俯身道:“陛下,臣已經接管了内衛。”
闊可敵正我笑了笑道:“你的動作總是很快。”
闊可敵夜瀾回答:“因為臣知道怎麼才能活着。”
闊可敵正我對這樣的回答格外滿意,他邁步先行。
闊可敵夜瀾朝着珈邏俯身行禮:“殿下。”
闊可敵珈邏穩住心态:“你辛苦了,陛下的安危交給你。”
夜瀾點了點頭。
今天去會場的路好像變得格外長,闊可敵珈邏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揣摩。
她時不時的偷看她的父親一眼,似乎是想不明白為何連她都失去了信任。
“在想我為何會讓夜瀾接替你?”
闊可敵正我走到辇車旁邊,看向女兒說道:“你自幼好強,總覺得不會輸給男人,我很喜歡你這樣的性子,所以你願意幫我做些什麼我總是不會拒絕,但今日之事過于重要,你的能力......”
說到這,他問了一聲:“你自己覺得哪裡出了問題?”
闊可敵珈邏不知如何回答。
等他們到了會場的時候,發現難得的甯帝李叱竟然比他們先到了些。
這次的談判至關重要,所以連座位都不似之前那樣随意。
大甯和黑武兩國的使團分坐左右,而兩國的屬國也分别坐在兩國身後。
看起來黑武人這邊規模更大些,氣勢也更足些。
但前兩日甯帝李叱的強勢,顯然也給了大甯屬國使臣們很大底氣。
人數略少,氣勢不輸。
此時此刻,葉無坷的眼睛在大殿内來回觀察。
這個會場修建的極為寬闊,四周是用漠北這邊很常見的寒松搭建,每一棵都至少有雙臂合抱那麼粗,又長又直又堅硬。
會場可容納至少兩千人,除了各國使團之外人數最多的就是來自屈渤的内衛,人數不少于八百,看起來這些屈渤人也很緊張。
兩位帝王身邊隻有百十名精銳侍衛,而那些小國的國主和使臣身邊大多隻有三五人而已。
吸引了葉無坷最大注意的不是那些屈渤内衛,而是跟着闊可敵正我進來的兩個男人。
一個年輕,強壯,看起來像是戰場上已經出鞘的刀,凜冽且鋒利。
一個大概四十歲左右,一頭白發,走路的姿态顯得有些懶散,可他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危險氣息。
這兩個人,前者如虎,後者如鬼。
大甯皇帝李叱當然也注意到了那兩個人,但他好像并不太在意。
就在這時候,闊可敵正我在李叱對面一邊坐下一邊問了一句:“這兩日休息的如何?”
李叱笑答:“不好。”
闊可敵正我問:“是地方不好?”
李叱道:“是人不好。”
闊可敵正我都好奇起來:“什麼人能影響到你?”
李叱看了看身邊的葉無坷:“朕的鴻胪寺卿,上次與你見面後回去他就蔔了一卦,為朕蔔的,說是下下簽,大兇之兆,還無解。”
闊可敵正我笑了:“想不到葉寺卿還有這樣的本事,不知道準不準?”
葉無坷回答道:“但願有一半準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大兇之兆,為何還要盼着有一半準的?”
葉無坷:“我也為汗皇陛下蔔了一卦,也是下下簽大兇之兆,也是無解,準一半的話,大甯好客,講禮,有節操,緊着你們那邊來。”
闊可敵正我還沒說話,珈邏一聲怒斥:“你放肆!”
闊可敵正我擺了擺手:“我喜歡勇敢的年輕人。”
他問葉無坷:“若無解,你陪在你的陛下身邊豈不是也有性命之憂?”
葉無坷道:“你們人多。”
闊可敵正我微微一怔,怎麼也沒想到葉無坷會給出這樣的答案。
你們人多......大家都是大兇之兆,死起來,你們人多。
闊可敵珈邏寒聲說道:“葉部堂,今日若是比誰放肆,你大概會後悔。”
葉無坷道:“因為你們人多?”
闊可敵珈邏還要說話,闊可敵正我微微搖頭:“你隻管站在我身後。”
說完這句話,他看向甯帝李叱。
“你我在一樣的位置,你我挽救一樣的天下,你我具備一樣的雄心,所以......你我也應該有差不多的煩惱。”
李叱問:“你想聊哪一種?”
闊可敵正我往後仰了仰身子,看起來有些疲憊。
他說:“我有個不和睦的家庭。”
李叱道:“抱歉。”
闊可敵正我笑了笑:“這一點我不了解你,也許你确實比我好些。”
李叱道:“些字可以不要。”
闊可敵正我又笑了笑,也不知道是在笑他自己還是笑李叱。
“在聊咱們兩國邊界大事之前,我想和你說說家常,說别人的家常不禮貌,所以隻能說我自己的。”
他看向李叱:“你有兒子要殺你嗎?”
李叱道:“目前還沒看出來。”
闊可敵正我又被李叱逗笑了,這次是真的看起來有些開心的笑。
“我有,還不止一個。”
闊可敵正我道:“我有一個兒子叫君侶,他去過甯國,自己沒去,分身去的,聽起來是不是有些厲害?他還有更厲害的,我知道他要殺我,所以我先殺他,但他又沒去,還是分身去的。”
李叱:“聽起來修的不是什麼正道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沒錯。”
李叱:“你們爺倆。”
闊可敵正我愣了一下,居然又點頭:“沒錯。”
李叱道:“我也遇到了不修正道的人,不過修的更好些。”
闊可敵正我道:“那你煩心之事也沒比我好到哪兒去。”
李叱道:“還沒你這麼嚴重。”
闊可敵正我道:“君侶他勾結了你們甯國的人,要在今日這會場之上殺我。”
李叱道:“不要說讓我給你個交代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未必沒有你甯國之人勾結我黑武想在今日殺你。”
李叱哈哈大笑起來。
笑了片刻,他往前壓了壓身子:“你說,若你我互相透透底,得倒黴多少人?”
闊可敵正我先是愣了一下,然後也哈哈大笑起來。
這場面讓衆人看的一陣陣錯覺,這真的是最為嚴肅的談判時刻?
之前沒正式談判的時候,這兩位人間帝王可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。
現在看起來倒像是真的在唠家常,兩個人時不時就哄堂大笑。
“我們互相透底不好,我們互相猜猜對方的底細如何?”
闊可敵正我道:“反正今日在邊界之事上你我也不可能談得攏,不如談些有趣的。”
李叱笑道:“聽起來确實有趣,不過幹猜無彩就了然無趣了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你想下個什麼彩頭?”
李叱道:“先空着吧,我暫時想不好跟你要什麼,估算着你暫時也想不好跟我要什麼,不如留着等稍後看,誰知道到最後能有多大的彩?”
闊可敵正我道:“怎麼個猜法?”
李叱:“一人猜一段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那就你先聽我說?”
李叱:“你慘,你先。”
闊可敵正我坐直了身子,先是端起面前的酒抿了一口。
“剛才說到......”
“你兒子要殺你。”
“哦......”
闊可敵正我繼續說道:“我說他勾結了甯人想要殺我,那就讓我來猜第一個......他勾結的想殺我的人,恰恰也是想殺你的。”
李叱道:“這不算,要猜事情而不是試探。”
闊可敵正我嗯了一聲。
“那些與他勾結,想殺你也想殺我的人之中,本該都是甯國叛逆,其中卻有你的人。”
他說到這看向李叱:“可是對了?”
李叱點頭:“對了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現在輪到你猜了。”
李叱道:“那就先說個最膚淺的,畢竟你也是從最膚淺的開始猜,此前你應該已調集黑武北院大軍,繞過南院,橫渡海峽,損兵折将之後進入渤海,再從渤海出兵向北,試圖截斷我回大甯之路。”
闊可敵正我道:“雖然我知道你必會猜到,但我還是想知道你因何猜到。”
李叱看了看身後,不遠處,渤海國主權結就在那坐着呢。
此時見甯帝回頭看向自己,權結的臉色立刻就變了。
這一刻的他,看起來不僅僅像是個小醜,更像是個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醜。
更為主要的是,他身上的衣服還是背後的東主親手扒掉的。
因為李叱看他的眼神,遠沒有闊可敵正我看他的眼神玩味。
也是在這一刻,權結心中的羞辱讓他明白過來,在兩個超級大國之間,他所謂的左右逢源不過是人家拿來開玩笑的談資。
甚至,是最上不得台面的談資。
其實此刻,大甯皇帝李叱隻是看了他一眼,還并沒有說什麼。
但這是這一眼,闊可敵正我懂了。
他看着李叱說道:“我派人到東韓,促使東韓出兵向北試圖滅掉渤海,我的目的,就是迫使甯國出兵解救渤海之圍,不到這個時候,你大概都不會相信任何一個渤海人,我沒想到的是,到了這個時候,你還是不相信任何一個渤海人,哪怕權結是你捧到了渤海國主的位子上。”
李叱道:“我不捧他,你如何能繼續下去?東韓最初攻打渤海隻是做做樣子,無非是要做一場戲給我看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但你卻安排密諜在東韓挑撥,讓東韓領兵的将軍趁勢謀反,試圖先奪取渤海再奪取東韓,以此破壞了我所安排的兩國演戲給你看的局面。”
李叱道:“渤海求援原本是一場戲,東韓的領兵将軍想要自立為帝就必須先拿下渤海,所以戲就變成了真的,東韓的軍隊一口氣打到渤海都城,渤海以為是在演,沒想過東韓人玩真的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你安排了一支小隊伍去渤海接回渤海國主一家,就是在為騙我而做準備了?”
李叱搖頭:“沒有,我是想等着東韓的領兵将軍把渤海滅了之後再動手,是一個小丫頭自己不放心跑去的,把渤海二皇子權結帶回長安。”
闊可敵正我想了想,點頭:“果然這樣才符合你的心境,我讓他們演戲給你看,你讓他們真的打起來,不打到屍橫遍野你怎麼可能出手,換做是我也該如此,就看着,看着兩個演戲的打到頭破皿流兩敗俱傷再說。”
李叱沒有再看權結一眼但權結也聽出來了,為什麼甯帝一眼就能看出他有問題,但還是把他送回渤海做王。
因為權結知道這是黑武的計劃,他害怕,害怕有一天被甯帝知道了他死無葬身之地,别說做王,他可能連一點渣渣都不能留存人間。
所以他隻能繼續聽黑武人的話,他隻能盼着黑武一舉将大甯擊敗,最好,在計劃的最後成功将甯帝殺了。
可他真的隻是個笑話啊。
闊可敵正我道:“你先滅東韓,再扶植權結繼承王位,從那一刻開始,就是你在排戲給我看了。”
李叱笑了笑。
闊可敵正我:“現在又輪到我猜了。”
李叱做了個請的手勢。
闊可敵正我繼續說道:“甯國之内試圖謀逆的人和我兒君侶一樣,想的不是殺你我其中一個而是兩個都殺,你察覺到之後便猜測謀逆之人與我黑武有關,然後利用謀逆的人引出我黑武這邊的接應。”
李叱嗯了一聲:“又對一次。”
闊可敵正我道:“雖然君侶善用替身,他安排替身到甯國去,後來那替身應該還被你的人殺了,但你還是因此确定,接應你甯國叛徒的必是君侶。”
李叱道:“他雖然能安排替身死,可他安排不了别的人做接應,安排别的身份也容易暴露,最好就是安排他自己的身份。”
這些話聽起來有些拗口,在後邊坐着的那些人也沒聽懂。
闊可敵正我很清楚。
闊可敵君侶不敢安排别的身份,因為得不到配合,他最好的選擇就是安排自己,他在甯國之外也能完美配合大甯之内的事。
闊可敵正我做了個請的手勢:“現在又該你了。”
李叱道:“勾結闊可敵君侶的人能與其聯手,就證明這個人讓闊可敵君侶信任他有足夠的本事殺我,既如此,那這個人要麼是我身邊親近要麼對我格外了解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這可不算猜到了什麼。”
李叱道:“我若再說下去,你那邊準備動手都不好動手了。”
闊可敵正我:“不然他們也不好動手。”
李叱笑了笑:“我有一位姓李的師父。”
闊可敵正我忽然擡起手擺了擺:“點到為止,此時說的太清楚他們一會兒真的無地自容了。”
暗影處,銀面人那雙眼睛閃爍了一下,無比複雜。
闊可敵正我道:“現在換個猜法。”
李叱道:“你随意。”
闊可敵正我繼續說道:“我兒君侶這次以為勝券在握,是因為他與你那邊的人勾結起來定下了一個極為複雜的計劃,複雜到,我都不得不刮目相看。”
李叱笑道:“還是喜歡聽你講你的家裡事。”
闊可敵正我看了李叱一眼,眼神竟帶着些如小媳婦般的埋怨。
“屈渤可汗耶律松石以為可以借此機會脫離黑武,所以參與計劃,但他也知道,他若不死,他的兒子就不會仇恨黑武,他若不死,他的人也無法繼續計劃。”
“于是他安排了親信将軍萬劫清與你甯國接觸,為的是傳遞消息,向你告知,屈渤脫離黑武之決心。”
“然後萬劫清回來,再假意找我與博兒今争寵,屈渤右賢王博兒今一怒之下将他殺了......這也不過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苦肉計。”
他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博兒今。
此時此刻,西海藏林手下的兩名蒙面高手已經在他左右,兩把長劍,都在博兒今的脖子上。
博兒今此時臉色煞白,眼神裡滿是憤怒和悲怆。
“闊可敵正我!就算我今日死了,你也難逃一劫!”
闊可敵正我微微搖頭:“好無趣也好無力的威脅。”
他側身看向博兒今。
“耶律松石你們幾個商量好一場苦肉計,先是耶律松石赴死,再是萬劫清赴死,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能取信與我,為的是讓你有機會領兵在這會場之内,唯有如此,你才有機會殺我,唯有如此,你才能把甯國之内想殺我的高手帶進來。”
他看了看别處:“讓我看看,你的那些甯國朋友大概都在何處?”
這不難猜。
博兒今安排的位置,當然是最容易對闊可敵正我下手的位置。
而此時此刻,就站在距離黑武汗皇大概三丈之外的那個年輕人,臉上同時落下了幾道目光,也正是因為這幾道目光,他的表情也複雜起來。
徐勝己!
哪怕他已經易容了但他知道有幾個人能認出他。
幾乎同時把目光鎖定在他身上的,有甯帝李叱,闊可敵正我,還有葉無坷。
而徐勝己的目光則迎向了葉無坷的眼神,他眼神之中意味之複雜,讓葉無坷心頭一痛。
“弱小的人,總是以為靠智謀就能戰勝強者,因為他們在力量上無法取勝,于是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頭腦上。”
闊可敵正我起身,他的視線很快就離開了徐勝己而是重新回到博兒今身上。
“屈渤人很有毅力,也很有決心。”
他走到一半的時候回頭看向李叱:“如果我是你的話,我一定無條件的接納他們。”
李叱道:“如果我是你的話就暫時沉住氣,先不要提條件。”
闊可敵正我笑道:“當然不會這麼快提條件,畢竟你我猜猜看的遊戲才剛剛開始。”
他走到博兒今面前。
“我欣賞你們的勇氣,但不影響我看不起你們的幼稚,也不是幼稚,是膚淺。”
他看着博兒今的眼睛。
“你們為了殺我準備了這樣的連環苦肉計,确實很了不起,耶律松石,萬劫清,再加上你,每個人都做好了死的準備,甚至連火辦鶴都是你們計劃之中的一環。”
博兒今想朝伸手抓向闊可敵正我的咽喉,才有動作的時候,闊可敵正我瞬間出手,一指點在博兒今身上,博兒今便如同石化了一樣無法動彈。
“中原人的點穴手法。”
闊可敵正我看着無法移動的博兒今微微歎息。
“如果你們的對手不是我,你們一定能成功。”
他在博兒今面前緩緩踱步:“你們的計劃在昨天夜裡到了最關鍵的時候,你們得想辦法讓我知道火辦鶴不可信,而在此之前,南院和我的侍神軍都已經不可信了,所以我隻能信任你,所以我隻能讓你帶兵保護我,我在想,昨夜你接到消息的時候該有多開心?”
“對于有決死之心的人來說臨死之前有過那樣的開心也算不白死,最起碼開心過......火辦鶴不算愚蠢,他唯一露出破綻的地方就是在我面前故意說君侶的壞話,那是沒意義的一件事,他該很清楚,君侶再不被我看重也是我的兒子而他隻是我的一條狗。”
“故意在我面前說他的功勞都被君侶遮掩,這樣做的目的隻是讓我以為他和君侶不是一夥的,這一步棋在别人面前算妙招,在我面前就顯得很拙劣,自那一刻起,火辦鶴接下來的每一步我都能精準猜到。”
說完這些話,他回到座位那邊坐下來。
“可是弱者總是這樣幻想,以為計劃複雜一些就能騙了比他們強大的人。”
他有些歎息。
“唯有甯帝能理解我。”
他幽幽道:“強者,真的隻是比你們力氣大?”
就在這一刻,他猛然回身:“我點了這麼多,你還敢下手?”
他的手裡攥着一把劍,一把幾乎就要刺在他後腰上的劍。
劍鋒在他手裡,劍柄在闊可敵珈邏手裡。
闊可敵正我赤手抓劍,劍在他掌中不斷铮鳴,如同不認命卻困于囚籠不能出的龍。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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