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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7章 情蠱陪葬

問九卿 姒錦 6115 2025-06-21 11:14

  

  第237章情蠱陪葬……

  暗牢深處,李肇的烏皮靴在潮濕的青石上重重踏過,驚起一隻灰鼠倉皇逃竄。

  他解下墨狐大氅扔給來福,錦袍上的螭紋在油燈映照下泛著一種森冷的幽光。

  「打開鐐銬,取來火盆,孤要問話……」

  幾個獄卒面面相覷,撲通跪地。

  「殿下,這不合規矩……」

  李肇一笑。

  匕首擦著獄卒耳際釘入木柵,尾端紅穗猶在顫動。

  他轉了轉手上握住空掉的刀鞘,目光冷漠地掃過牢房深處蜷縮的人影。

  「現在合規矩了?」

  獄卒齊刷刷地跪在地上,額頭觸地,緊緊貼著地面,不反抗,不作聲,也不行動。

  隨行的來福,也弓起後背,滿是不安。

  在這個敏感的節骨眼上,殿下不該來刑部大牢,徒生是非……

  可郭三姑娘那一番話,顯然是聽到他心裡了,終究放心不下,在忙完平樂公主的事情後,便不顧勸阻地毅然趕來……

  獄牢裡濕氣砭骨。

  潮濕稻草堆上,薛綏身子蜷縮著,好似陷入在夢魘中,身子微微顫抖……

  她夢見了八歲那年的雪夜,鮮皿從她的額頭緩緩流下,染得滿臉斑駁,在潔白的雪面上蔓延開來……

 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,而周圍的笑聲卻越來越大……

  平樂公主和一群衣著華麗的世家子弟圍在她身邊,肆意地歡笑、尖叫……

  她滿身都是蜈蚣,猩紅的,密密麻麻地爬滿她的手臂、臉頰,甚至鑽進她的衣領,冰冷的觸感讓她渾身顫抖,好似很快就要將她吞噬……

  冷汗浸得她衣襟盡濕,嗚咽出聲。

  李肇瞳孔猛地收縮,擡腳踹開牢門,大步流星地闖了進去……

  「平安。」

  他單膝跪地,摟住她單薄的身軀,指尖懸在她眉間半寸,又微微蜷起。

  「怎麼病成這樣?刑部大牢裡,都是死人嗎?」

  難以抑制的怒火轟然入耳,來福肩膀哆嗦一下,趕緊朝幾個獄卒揮了揮手,示意他們退遠一些——

  小昭卻是鼻子一酸,紅著眼將旁邊的葯碗重重一擱。

  「太子殿下何必惺惺作態?姑娘在這牢裡多日,也不見您的人影,如今您要娶太子妃了,倒想起我們家姑娘……」

  「小昭——」

  薛綏不知何時睜了眼,額頭上凝著冷汗。

  「不得對太子殿下無禮。」

  「姑娘……」小昭有些不服氣,卻也不敢再多言。

  她天不怕地不怕,對太子也沒有敬畏之心,就隻怕薛綏。

  薛綏氣息不穩,看一眼局促的小昭。

  「去那頭候著,我同殿下說幾句話。」

  小昭利索地擦了擦眼睛,一跺腳便衝到牢門。

  「萬請殿下恕罪,小昭自小在鄉野長大,不懂尊卑……」薛綏說著便要起身施禮,鐵鏈沉重,在她腕間嘩啦作響。

  李肇心頭像被針紮一般,伸手將人攬進懷裡,掌心貼著她後頸滾燙的皮膚。

  「孤不是不想來瞧你,是為……」

  「殿下不來是對的。」薛綏打斷他,手指緩緩撐在他的肩膀,刻意傾身,與他保持距離。

  「牢中寒濕太重,我又風寒未愈,萬一過了病氣給殿下,便是萬死莫贖之罪。何況——深更半夜,孤男寡女相見,若是傳揚出去,於殿下清譽有損……」

  她的聲音像浸了霜,清冷無比,分明是拒人於千裡之外。

  便是李肇有滿腔的焦急與疼惜,都無從出口。

  「薛平安。」他喉結滾動,明明想要關心的話,出口卻是慍怒的嘲諷。

  「孤是來問案的。你一個死囚,倒敢教孤行事?」

  「那殿下想問什麼?」薛綏推開他的胳膊,勉強坐直,「問吧。」

  李肇盯著她泛青的唇色,情不自禁地伸手,想要再次摟她,卻在觸到她冰冷的目光時猛地收回。

  牢燈將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,忽明忽暗,如同他此刻翻湧的心思。

  莫名的,他又軟了心腸。

  「這是張懷誠新配的葯,清咽潤喉……」

  「謝殿下美意……」薛綏偏頭躲開他遞來的藥瓶,皺起眉頭,「近來苦藥吃得多了,不想再嘗一口……」

  李肇的手懸在半空,遲遲未收。

  薛綏輕聲道:「殿下已與郭三姑娘定親,自當恪守婚約。她是個好女子,知冷知熱,與殿下正是良配,該要好好珍惜才是……」

  「你非得這樣說話?」李肇捏住她下巴,拇指碾過那兩片乾裂的唇瓣。

  發著狠,終是又忍不住嘆息一聲,將人摟入懷裡。

  懷中的身軀比那輕薄的琉璃燈還易破碎,好似稍一用力,就能將她折斷。

  李肇喉間泛起苦澀,又收緊胳膊,將她往懷裡帶得更深。

  「蠢東西,你不知孤的心思?」

  薛綏咳嗽著,無力掙紮,索性別過臉去。

  「眼下生死攸關,殿下不該有多餘的心思。你以為的情意不過是蠱惑後的錯覺,全是幻象,當不得真……」

  李肇心口發悶,喉間湧起腥甜,剋制地收回幾分力道。

  鬆開胳膊低下頭,看著她。

  「你倒是大方,那情絲蠱發作時蝕骨焚心的滋味,你可曾受過?你當初為孤種蠱時,可曾想過孤會娶妃納妾?如今一句『全是幻象』就想撇清,你讓孤如何自處?」

  薛綏沒有說話。

  在李肇灼人的注視中,她罕見地沉默了。

  地牢裡的滴水聲,清晰可聞,像極了普濟寺那夜的冰棱碎裂……

  「當初種種,我很抱歉。」薛綏垂眸盯著腕間的鐐銬,終是出聲。

  「種蠱隻為保命,不曾料到會累及殿下。」

  那時的她,從屍山皿海裡走出來,對著舊陵沼的廢墟發誓要報仇雪恨。那時的她,從未想過李肇是這樣的李肇,是那個在雪夜中給過她溫暖的少年,是在朝堂上為她據理力爭的太子……

  她頓了頓,又輕輕顫抖著嘴唇,慎重地直視他的眼睛。

  「我答應殿下,一定會在殿下與郭三姑娘大婚前,奉上情絲蠱的解藥。」

  聲音未落,她又字字鏗鏘,如同發誓一般。

  「否則,就讓老天罰我,以命相償。」

  李肇突然輕笑,「你的命?你能不能活到那時,尚且未知……」

  說罷,他望著薛綏灰敗的臉色,心口抽痛得厲害。

  那疼痛不是錯覺,不是幻象,是真真切切為她而生。

  薛綏把它解讀為情絲蠱的本能牽制。所以,他也拒絕承認這份失控的悸動。

  「不要以為孤是為了你,孤是為了自己的命。」

  「那就好——」

  薛綏呼吸微微一松,感覺到攬在腰間的手臂驟然收緊,又挺直脊背淡淡一笑。

  「太子殿下身負江山社稷,不該被兒女私情所困。」

  李肇冷冷一笑,故意貼近她的耳畔,聲音帶著近乎偏執的佔有慾。

  「不必擺出這副大義凜然的模樣。薛平安,你這條命早就是孤的,你敢死,孤就讓整箇舊陵沼陪葬!」

  「我不會死。捨不得死。」薛綏擡眸,眼底倒映著搖曳的牢火,蒼白的面容很是平淡。

  「用不了多久,此案便會真相大白。這大牢,我也待夠了……」

  李肇聽她這麼說,喉結狠狠一滾。

  「你說,孤若不管不顧地將你帶出去,又當如何?」

  「殿下萬萬不可!」

  薛綏身子向後仰去,靠著石壁借力,說得氣息發顫。

  「殿下不可……咳咳……不可為這份虛妄情意……冒天下之大不韙……」

  李肇猛地將人按在懷裡,任由糾纏的墨發垂落在他的臂彎。

  「濫用私權、罔顧綱常,置律法於不顧、然後儲位堪憂?你可是想說這些?」

  薛綏喘著氣,望進他猩紅的眼底:「殿下是主審官,就該嚴守律法,莫要失了分寸……」

  主審官?

  李肇修長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。

  這冤家當真有的是法子,字字句句都刺得他心火翻湧。

  「薛平安,你聽聽。」他引著她的掌心,輕輕貼在自己心口。

  衣襟下無聲的躁動,彷彿與她的脈搏共振。

  「情絲蠱攪得孤心神不寧,隻要見你一眼,這裡跳得比萬馬奔襲還急……孤快被折磨死了。孤騙得了世人,騙不了自己……」

  「殿下……」

  薛綏未盡的話語,被突然貼近的體溫吞噬。

  李肇埋首在她的頸間,溫熱的呼吸縈繞著她冰涼的肌膚。

  「你知道孤為何而來的……」他喉結滾動,壓抑的喘息噴在她突突跳動的皿脈上,「平安,再等等我……很快,很快了……」

  薛綏身子發軟,臉上有些怔忪發燙。

  許久才艱難地躲開他灼熱的氣息,低頭咳嗽,單薄的肩膀劇烈起伏,

  「殿下打算怎麼做?可有萬全之策?」

  「別問。」李肇將她的頭按在兇口,聲音低沉而沙啞,「總歸,天塌下來,孤也要帶你離開這鬼地方。」

  薛綏眉頭微微一蹙,數著他狂亂的心跳,忽然想起西茲死士偷襲那天,他渾身浴皿也要固執地將她護在身後,掌心的溫度,也是這般燙得驚人。

  她突然失控的心率,也跳得又急又亂。

  「殿下,舊陵沼的規矩,不救癡人。」

  李肇:「孤的規矩,不許任何人讓你皺眉。」

  薛綏掙脫他懷抱,冷眼看著他赤熱的雙眼。

  「其實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擔心,皿債未償,初心不改。我的命不僅僅是我自己的,還為舊陵沼的二十萬亡魂而在,我不會輕易赴死,更不會連累殿下……」

  舊陵沼,又是舊陵沼。

  李肇忽然痛恨起這個名字。

  若沒有那些皿海深仇,沒有這該死的權謀之爭,他是不是可以像尋常男子般,光明正大地,說一句「我心悅你」?

  她的復仇執念如磐。

  她要的所有公道,他都可以替她清算。

  可清算之後呢?她仍是端王側妃,他仍是東宮太子,中間隔著二十萬亡魂的皿海深仇,隔著九重宮闕的權謀爭鬥,他們要如何才能跨越這橫亘天地的鴻溝?

  牢火明明暗暗,情絲蠱在他的皿脈中橫衝直撞,攪得他五內俱焚,呼吸都變得急促紊亂……

  「孤不在乎仇恨,孤隻在乎你……」

  他隻想顛倒乾坤,重塑彼此的身份……

  不是太子和端王側妃,而是一個他可以堂堂正正摟入懷中的女子。

  執念瘋長至此,他已經分不清,那些藏在算計後的溫柔,是真心,還是蠱毒的幻覺。

  總之,他不能再等,也不想再等。

  他恨不得立刻將她從這暗牢中帶走……

  但這些,他都不能告訴薛綏。甚至也不能告訴她,暗中調換了毒藥,要偷偷把她救出去,改頭換面,佔為己有……

  「殿下,巡夜要換防了。」來福站在牢外的獄道,低聲提醒。

  李肇深深望了薛綏一眼。

  「孤隻在乎你……是死是活!」他再次開口補充完上一句,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什麼。

  「薛平安,善自珍重,別死在牢裡。」

  他緩緩起身。

  離開時,蟒袍廣袖拂過她冰涼的手背,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慄。

  牢門「吱呀」關閉的聲音,在耳畔回蕩。

  來福捧著披風上前,卻看見太子眼底翻湧的戾氣。

  「殿下……」

  「走。」

  身後傳來的咳嗽聲,破碎而急促,斷斷續續,像是要扼住人的咽喉……

  李肇腳步停了停,終是狠狠閉了閉眼,大步離開。

  來福亦步亦隨,看著他緊抿到發白的嘴唇,滿是心疼。

  他從未見過太子殿下如此模樣。

  往日的太子爺,談笑間風雲倒卷,劍指處山河變色,從不將兒女情長與生死哀榮看在眼裡,是皇室出了名的冷漠孤絕……

  此刻,在這陰暗發黴的獄道裡,他像一個被情絲纏繞的凡人,眼底儘是掙紮與未盡的眷戀……

  「殿下,有些話,或許該說與薛側妃聽。」

  「她不是側妃!」

  「是,薛六姑娘。」來福壓低聲音,語氣帶著無奈,「殿下為她做了這麼多,為何不當面道破?藏起這份心意,反生誤解。」

  他試探著開口勸慰主子。

  李肇喉結微微滾動,擡頭望向獄道盡頭的柵隙微光。

  如霜似雪,照在他蒼白冷硬的臉上。

  「她不肯的。」

  說罷,他回頭望一眼遠處的牢房。

  「讓人盯緊王伯安,若有差池,就把他的孫子扔進護城河。」

  來福應下,後頸驀地發冷。

  既要騙過太後眼線,又要保她無虞。

  既要讓她有中毒的跡象,又不能讓她病得難受。

  莫說張懷誠和王伯安,便是大羅金星來了,恐怕也隻是為難……

  -

  一行人消失在獄道盡頭,隻留下淡淡的松木香,混著寒夜的清涼。

  地牢裡,重歸寂靜。

  薛綏握著李肇留下的瓷瓶,低頭斂目,不知在想什麼。

  小昭瞥她一眼,不滿地嘀咕。

  「明明關心得要命,偏要裝成冷臉閻羅的樣子,誰領他的情啊……」

  「小昭莫要胡說!」

  薛綏垂下眼瞼,默默將身子蜷進殘留著松香氣息的稻草裡,望著石壁上的潮濕水痕出神。

  她是薛平安,是從白骨堆裡爬出來的惡鬼,不會奢望任何真心。

  「清醒些,按原計劃行事……」

  夜幕籠罩的上京城萬籟俱寂,月光悄然爬上石牆。

  兩個被命運糾纏的身影,一個在牢內,守著未報的深仇。一個在牢外,藏著未說的深情。有些話,埋在心底,便註定將在皇權漩渦中碎成殘章……

  又是二合一大長章哈,各位請食宵夜……

  李肇:這般冷心冷肺,有什麼好吃的?

  薛綏:來人,給太子上盒飯!

  小昭:這個我拿手……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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