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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 鐵血盟友

問九卿 姒錦 4498 2025-06-21 11:14

  

  第111章鐵皿盟友

  次日仍是細雨綿綿。

  山間霧氣裹著松柏清香,悠悠蕩蕩。檐上的雨珠,「嘀嗒」聲聲,墜入青石凹槽,襯得『柳上煙歸』幽寂一片。

  薛綏慵懶地倚於軟榻之上,吃著冰鎮的葡萄。

  錦書輕手輕腳地進來,跪坐一側,聲音壓得極低。

  「魏王天不見亮就離開了別苑,端王親自送至垂花門外,瞧著臉色極差,兩人在那兒竊竊私語許久,也不知到底說些什麼,而後魏王便帶著幾個親衛,一同返京去了……」

  薛綏聽著,並不多言。

  魏王的生母賢妃乃是當今太後的內侄女。

  因此,較其他皇子,魏王更得太後的寵愛。而當今聖上的五個皇子裡,除去年紀最小的淳王李僉,魏王從來不摻和朝廷裡那些紛繁庶務。

  閑散富貴王爺,說的就是他。

  像他這樣的皇子,即便出了「西茲玉珏」這檔子事,想來也不過是被訓斥幾句,傷不了根本……

  但帝王心思,向來多疑……

  李炎能不能全身而退,就看太後娘娘在皇帝面前有多大的臉面,以及皇帝對三皇子究竟是什麼看法,對別苑裡的事持什麼態度了。

  她不操心這些。

  從青玉盤裡拿起一顆葡萄,悠然自得地放入口中。

  「薛四如何?」

  錦書擡眼,「四姑娘胎象不穩,在玉階閣裡哭罵整夜,非說是姑娘設局陷害她。一會兒笑,一會兒哭,模樣瞧著跟瘋了似的,王妃拿她也無奈……」

  薛綏看著青玉盤上沿凝的水珠,微微一笑。

  「出了事,裝瘋賣傻罷了。」

  「大夫說四姑娘氣皿兩虛,心智受損,須得安心靜養才能保住腹中胎兒……玉珏的事兒,端王還在調查,也沒拿她如何……隻是王妃把她看管在玉階閣,又派人去請靖遠侯府報信,讓他們來接人,好回京就醫……」

  「顧三姑娘呢?」

  「那姑娘性子純善,縱是對四姑娘腹中胎兒存疑,也是守在熬藥的爐子旁,守著丫頭熬了湯藥,又親手端給四姑娘,盯著她喝下,然後守在病床前,想必也是一宿沒睡……」

  薛綏微微頷首,嘆口氣。

  「說來這事,是我利用了她。」

  棲霞閣裡住著好幾位頗負盛名的清流才子,其中就有趙鴻。這些名士最是看重名節操守,不僅不會對皇權輕易低頭,說不得還要對此口誅筆伐——

  一旦讓他們親眼瞧見她在棲霞閣,便會為她做證。

  如此一來,她就能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。

  「錦書姑姑,你去將我那盒安神解郁的香料,給顧三姑娘送去。叮囑她好生照顧身子,勿要傷心過度。」

  正說著,窗外傳來一道清朗的輕咳。

  薛綏看一眼神色不安的錦書,擡擡下巴。

  「你去辦吧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錦書起身退下。

  房門合上。

  屋子裡安靜下來。

  李肇袍角掃過檻外的積水,扶住窗沿一躍而入。

  「平安夫人好精妙的布局,雷霆手段、攪弄風雲,實在令人嘆服。」

  隔著一道竹簾,他聲音含笑,語氣裡帶著幾分調侃。

  薛綏一動不動,「殿下不也順水推舟,將西茲密信塞進了聽荷苑張婆子的柴房?」

  看到李肇掀簾子走過來,她又微微一笑。

  「這局,終歸是太子贏了。」

  李肇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,「孤是平安夫人的棋子,平安夫人贏了,便是孤贏了。」

  薛綏垂下眼眸,也不去看他的表情,徑直將那個青玉盤拿過來,慢條斯理地剝開葡萄皮。

  「隻是薛六不懂,殿下為何要用一封西茲密信,讓局面更加複雜?」

  「亂中取勝,禍水東引。」

  燭火將李肇的影子投在窗紗上,像一頭蟄伏的獸,聲音也是玩味帶笑,「你利用孤來設局,混淆視聽,制衡端王,不也是如此?」

  薛綏並未起身,隻是微微坐直了身子,任由他高大的身影將自己籠罩,聲色平緩:「你我是合作。說利用,未免太難聽了。」

  「呵!」李肇傾身,屈指彈開她鬢邊碎發。

  「你說這話,情絲蠱信嗎?」

  薛綏:……

  他總愛提這事,留給人無限遐想。

  沉默半晌。

  薛綏目光一動,突然問他:「薛四當初去魏王府邸的事,太子如何得知?」

  這事她並不知情,事先二人沒有通過氣。

  昨夜裡李肇突然出聲,讓她驚了一跳。

  萬一弄巧成拙,豈不是更讓李桓懷疑他們二人暗中勾結?

  李肇不緊不慢,淡淡道:「魏王書房掛著一幅《青梅映雪圖》。」

  他揚了揚眉梢,眼中閃過一絲嘲諷,「畫上題有一句『皎月獨照小軒窗,淚盈羅帕訴衷腸』。這般露骨的相思,孤想裝瞎都難。」

  薛綏微微一怔。

  這詩確與薛月盈的閨名有些關聯。

  李肇道:「那日魏王府大擺筵席,邀請一眾文人雅士遊園吟詩,恰好孤也在府上。隻是當時看畫,不知有這般隱情。」

  薛綏微微欠身:「殿下好記性,好眼力,薛六佩服。」

  李肇緊緊盯著她,似笑非笑,「還是平安夫人心思縝密,情報精準。讓孤大開眼界。」

  「平安不及殿下謀算周全。」

  你一句我一句的客氣,很沒意思。薛綏說完撇了撇嘴,一邊伸手拿葡萄,一邊說道:「我原本不想為難孕婦,奈何薛四三番五次地挑釁,我不得不見招拆招,看看這棋局背後,究竟誰是執棋人……」

  李肇忽然一笑,猛地攥住她的手腕。

  他指尖的溫度比冰鎮的葡萄更冷,在青玉盤上拉扯幾下,絲毫不肯放鬆。

  見她瞳孔驟縮,李肇低笑,忽地坐到她的身側,將人拉近,低頭看過去,鼻尖幾乎相觸:「巧得很,孤也想瞧瞧,當年舊陵沼那局棋,究竟是何人執子?」

  薛綏凝視著他,指尖輕輕抵住他的心口。

  「太子殿下——」

  想到他在李恆面前說二人「清清白白」的話,她臉上不禁浮上一絲笑,稍稍用力扳開李肇的手,就著那冰鎮葡萄繼續吃。

  「原來你想查的,是舊陵沼。」

  「好奇罷了,不用這麼大的戒心。」

  李肇唇角微微上揚,繼續笑道:「你用玉珏試探,牽扯出西茲人,不就是為了扳倒平樂?薛四是平樂女人社的人……她私藏西茲信物,意圖嫁禍魏王,都是大罪,可陛下就算一怒之下殺了魏王和薛四,也不會遷怒平樂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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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突然逼近,呼吸拂過薛綏的頸側。

  「咱們不如換個籌碼?」

  薛綏看著他不作聲。

  李肇勾唇,「不如讓平樂與西茲人暗通款曲,意圖謀反,你看如何?」

  薛綏沒有回答。

  做皇帝最容不得的,便是謀反。

  天大的恩寵,也會因此而蕩然無存。

  「殿下準備怎麼做?」

  李肇看著薛綏的眼睛,沒有回答她,而是將手腕伸過去,撫上她的後背,像是求證什麼似的,輕輕摩挲幾下。

  「陳鶴年診治時,說你脊骨第三關節有舊傷?」

  薛綏身子微微一顫。

  李肇目光掠過她掩在廣袖下用力捏緊的手指,緩緩笑開。

  「這是當年在普濟寺的假山石下,被人推落砸傷的?」

  薛綏微微眯起眼來,審視他。

  桌案上碧螺春的霧氣氤氳而上,模糊了她眼底的陰翳。

  「殿下查我,查得很仔細。」

  聲音未落,她拋開李肇的手,握在掌中便咬了一口。

  「那殿下這把刀,最終是會插向平樂,還是我?」

  李肇輕嘶一聲,「有情絲蠱一日,你我便是鐵皿盟友。孤如何捨得殺你?」

  他輕輕揉了揉被咬的手,低低笑了起來,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。

  「想要復仇,光會咬人可不夠。」

  薛綏的眼,幾不可察地一閃。

  十年前大雪紛飛的普濟寺裡,有一個小少年也這般笑著,把他的狐氅蓋在自己身上。

  薛綏問:「崇昭二年臘八,殿下可曾到過普濟寺?」

  李肇沒有回答,慢慢將她的手整個包在掌心裡,用一種極為溫柔的語氣,漫不經心地說:「孤隻是想告訴你,下次別再為抗拒侍寢,糟踐自己的身子。身外皆浮雲,唯命不可輕。好好活下去,才能把刀插入仇人的心口。」

  薛綏冷冷看著他。

  原本她不在意侍不侍寢……

  還不是為了遵守與他的約定?

  她此番受了大罪,這狗東西卻來說風涼話。

  「太子殿下——」

  薛綏冷笑一聲,嘲弄的話尚未出口,掌心突然被他扳開,有東西塞了進來……

  冰涼滑膩,是一個瑩潤古樸的瓷器。

  她問:「這是什麼?」

  李肇鬆開手,「大內秘制的疤痕靈,祛疤堪稱神效。」

  薛綏指尖撫摸著冰冷的瓷面,輕輕擡眉。

  「殿下在乎這個?」

  李肇看著她,「孤不在乎。」

  「那我的疤痕,與殿下何幹?」

  「孤想管。」

  那青玉盤中的冰鎮葡萄,一顆顆裹著霜氣。

  隻見薛綏微微噙笑,捏起一枚葡萄,慢慢擡高下巴,張開嘴巴,然後用力的,狠狠地塞入了李肇的嘴巴裡。

  一顆。

  再一顆。

  直到李肇那張惡劣的笑臉變色,嘴裡擠出酸甜四溢的汁來。

  她才收手,微微挺直腰身,神色冷淡地下逐客令。

  「太子殿下,請回吧!」

  李肇拿她的帕子擦擦嘴,拿起盤中的一顆葡萄,似想報復……然後,二人對視半晌,他到底將滿是怒火的葡萄,擲回了青玉盤中。

  「且看這局,誰是最後的執棋人。」

  李肇轉身離去。

  風拂竹簾,驚起檐下銅鈴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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