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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7章 暖香繞樑

問九卿 姒錦 3887 2025-06-21 11:14

  

  第227章暖香繞樑

  「陛下?」

  圖雅見皇帝看著自己出神,不自覺地屏住呼吸,微微欠身。

  「可是有事吩咐臣女?」

  含章殿的香爐燒得極旺,青煙如遊蛇般纏繞樑柱。

  圖雅公主跪在波斯長毯上,金珠壓著面紗輕輕搖晃。

  崇昭帝盯著她脖頸若隱若現的玉色肌膚,目光灼灼如炬。

  「聖女在烏蘭聖山修行時,可曾學過占蔔之術?」

  圖雅指尖在裙裾處蜷了蜷,垂眸斂目。

  「回陛下,臣女隻學祭舞與葯經。」

  「哦?」皇帝突然俯身挑起她輕薄如霧的面紗,與那雙波光流轉的美目對視。

  「難怪那日在清輝殿上,你對蛇莓毒了如指掌。」

  寒意順著脊樑爬上來,圖雅喉頭湧起一股酸澀的不適,掌心沁出細汗。

  她很想推開皇帝……

  恍惚間,又見烏蘭聖山的經幡,在風雪中飄搖作響,廣袤死寂的沙海在烈日下,閃爍著刺眼的光……

  她微微吸氣,強忍下喉間苦澀,聲音如同清泉流淌一般。

  「回陛下……聖山的葯經有蛇莓毒的記載,臣女少時……..也曾見大祭司試藥……」

  崇昭帝點點頭,話鋒突地一轉。

  「那聖女平日裡可有什麼喜好,閑暇做些什麼?」

  圖雅輕聲:「回陛下,臣女生來便是要獻給大梁皇帝的貢品,臣女的心跳、呼吸、乃至一個眼神,都該是為取悅大梁皇帝而生……」

  「倒是個妙人。」

  崇昭帝忽然直起身子,心情大好地往木榻上一坐,眼中滿是笑意。

  「朕這些日子忙於政務,一直沒有來得及封賞你,待貴妃喪期過後,朕便下旨冊封可好?」

  圖雅公主磕頭行禮,銀紗垂落在波斯毯上。

  「全憑陛下做主。」

  崇昭帝忽然輕笑,指腹摩挲著案上的翡翠如意。

  「容朕想一想,該給你個什麼封號才是……」

  圖雅眼神低垂,神色好似害羞。

  崇昭帝忽然瞥見圖雅腕間的銀鈴,笑意更深。

  「封你為昭儀如何?賜字為靜,取『靜女其姝,仙姿出塵』之意,可襯聖女風骨……」

  「謝陛下隆恩!」

  圖雅目光微微一閃,伏地叩頭時銀鈴叮噹。

  崇昭帝看她乖巧,又問:「可覺得昭儀之位委屈了你?」

  「陛下折煞臣女了!」圖雅再次叩首,「臣女本是為聖山祈福而來,能入大梁宮闈已是天賜機緣。昭儀之位尊貴無比,臣女惶恐。大祭司曾告誡臣女,大梁皇帝的恩寵,是懸在脖頸的雙刃劍,福禍相依,恩寵越盛,風險愈重,臣女不敢有絲毫僭越……」

  「哈哈哈哈!」崇昭帝很是愉悅,捋須而笑。

  「有朕護著你,何人敢說三道四?」

  殿中燭火忽明忽暗。

  圖雅雲鬢半挽,皓腕凝霜、纖腰微折,和侍女跪坐左右,虔誠侍候聖駕,腕間銀鈴不時輕響,如天山融雪,一舉一動輕盈柔媚,卻又泛著一種與眾不同的空靈……

  崇昭帝瞧得心裡有些癢癢。

  有美人兮,仙姿玉色。

  他招招手,示意圖雅坐近。

  「朕恍惚憶起,蕭貴妃入府那年的春夜,也如你這般伏在木案前,用一截雪緞裹著西域葡萄,捧呈於朕……」

  他忽然一嘆。

  「彈指間,竟是二十餘載,斯人已逝。」

  圖雅問:「貴妃的案子,還未真相大白嗎?」

  崇昭帝搖了搖頭,眉頭皺起。

  圖雅白皙手指剝著葡萄,狀似不經意地低語,「臣女這兩日倒是聽了些閑言碎語,說平樂公主私下與西茲商人來往……」

  「斷無可能。」崇昭帝拂袖而斥,眸中儘是篤定,「平樂自襁褓起,便養在朕的膝下。她性子雖頑劣,癡迷奇珍異物,又喜與江湖豪傑往來,但本性不壞,做人有起碼的分寸。她再胡鬧,也不敢做出通敵叛國的事……更何況,貴妃是她的生母,皿濃於水,她怎會忍心傷害……」

  圖雅公主沉默,低頭撫弄著素白絹帕。

  「女子生來通透,唯一情字難渡。」

  這是說,再清醒的人,陷在感情裡也會有辨不清東西南北的時候……

  崇昭帝怔了怔,定定看著她。

  「那聖女心中的情,又繫於何人?」

  圖雅擡眸。

  看著皇帝灼灼的眼睛,不由指尖微顫。

  這些日子,朝野上下都說她寵冠後宮,其實每次崇昭帝過來,隻是同她說說話,品茗論道,並沒有侍寢。

  烏蘭雪山的聖女,身負神諭,何等聖潔,她入宮當天就直言,便是死,也不會在沒有合巹之禮,沒有金冊誥封的情況下,無名無分陪侍帝王……

  許是皇帝太容易得到曲意逢迎的美人,對這個輕易得不到的女子,反倒多了寬容與耐心……

  即使什麼都不做,他每日裡也會前來含章殿,聽她說些聖山逸聞、祈福秘術,整個人也能平靜不少。

  隻是,蕭貴妃按副後之禮下葬,宮中服喪要三個月。

  這一瞬間,崇昭帝覺得三個月的期限,變得無比漫長……

  -

  崇昭帝從含章殿出來時,暮色已濃。

  宮燈在晚風中明明滅滅,映得琉璃瓦上粼粼金波。

  他忽然駐足,吩咐王承喜。

  「宣欽天監監正,即刻到禦書房奏事。」

  王承喜躬身,「喏。」

  半個時辰後,欽天監監正劉守正頂著夜露凝結的霧氣,小步疾走而入,戰戰兢兢地跪下。

  「臣劉守正叩見陛下,陛下萬安。」

  端坐在禦案後,「朕交代的事,辦得如何了?」

  劉監正是個兩鬢斑白的老臣,花白的鬍鬚,滿臉褶皺,這一緊張,說話便結結巴巴。

  「回陛下,郭三姑娘屬土,太子殿下屬火,正是『火土相生』之格,八字上,年柱丙寅遇戊戌,月柱丁卯逢己未,相輔相成,主旺夫益子,很是般配。然則……」

  他頓了頓,額頭沁出細汗。

  「太子殿下曾密囑老臣,夢見玄武銜燭。此預兆,紅鸞星動藏兇煞,恐生變故,實為不祥。」

  「哼!」崇昭帝敲打禦案,斜睨一眼佝僂著背的老臣。

  「他什麼心思,你還不知道?每次議親就搬出天象託夢,哪一回靈驗了?跟朕討價還價,無非是生來反骨,想自己拿捏婚事!」

  劉監正嘴唇囁嚅,額頭突突兩下,老臉尷尬。

  「陛下明鑒!這姻緣之事,也講究兩情相悅……太子若生怨懟,恐損和睦。強扭的瓜,不甜吶。」

  崇昭帝重重哼了一聲。

  「瓜田都快荒了,朕還能由著他挑三揀四?」

  劉監正伏地叩頭:「陛下聖明。」

  崇昭帝道:「你即刻去稟報明皇後,就說二人八字相合,主夫妻和睦,子嗣綿延。乃是天生一對。」

  劉監正顫聲:「臣領旨。」

  崇昭帝示意王承喜拿來一方龍紋黃絹,狼毫飽蘸硃砂,在絹上蒼勁而書。

  在寫到天作之合時,他突然停筆。

  暮秋風大,吹過琉璃瓦上簌簌作響。

  不知為何,他忽然想起李肇幼時在禦書房打翻的硯台,將整個紫檀木書桌塗成一片墨痕斑駁的模樣。

  那時候的李肇,被先帝教養在禦前,是宮裡最聰慧討喜的孩子,用小刀在禦案上刻痕,將先帝的冕旒穗子編成麻花辮,無比頑劣。

  那天,他用墨漬染黑了先帝剛寫好的禦筆手諭,在頁腳畫了一隻打瞌睡的老虎……

  先帝不僅不怪,還哈哈大笑著說:

  「太孫有潑墨江山的氣概,實乃社稷大幸……」

  這些年,他從一個恣意嬌慣、眾星捧月的太孫……

  到人人憎畏,乖戾叛逆的太子……

  隻怕他對自己這個父皇也是滿心怨懟……

  尤其如今邊疆戰事吃緊、內憂外患交困,又有舊陵沼的陰雲籠罩,他忽然分不清,這兩個兒子,誰是執棋者,誰又是劫材。

  或許是時候,逼他們一下了……

  身為皇子,在情與權之間,總得做一個了斷。

  「傳朕口喻!」

  崇昭帝忽然擲筆,黃絹上的硃砂暈開。

  「太子婚事宜從速定奪,郭氏女溫婉賢明、賢淑端方,堪為太子良配。著欽天監擇定吉日,禮部速辦納采、問名諸禮……」

  頓了頓,又擡眸叮囑劉守正。

  「欽天監擇日,當定於蕭貴妃喪期屆滿以後!」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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