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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9章 擁香弄玉

問九卿 姒錦 5264 2025-06-21 11:14

  

  第149章擁香弄玉

  前兩日太子爺受傷回宮,似炸毛的狸奴一般,讓張懷誠守了一夜,天明時還發著高熱罵人,嚇得東宮人人自危。

  怎麼轉眼就……傻了?

  來福頸後寒毛倒豎,心疼他中蠱又受傷,卻也小心翼翼,不知該如何勸說……

  「在琢磨什麼?」李肇突然開口,把來福公公嚇了一跳。

  「爺……」

  「聾了?」

  「……」

  來福不敢吱聲了。

  畢竟中蠱之人不止會莫名發情,還極易發怒。

  好在,不過須臾間,太子又恢復如常。

  「走,隨孤去端王府走走……」

  來福滿臉驚訝,「殿下,天兒還沒黑呢……」

  話一出口,他便知說錯了話,趕忙賠著笑,輕輕扇了自己一個嘴巴。

  李肇皂靴踏過金磚,袍角灑脫。

  「孤今日從大門進去。」

  來福咧著嘴笑。

  李肇意識到自己的話暴露了什麼,眉梢微微一挑,擡腳就朝來福的屁股上踹去。

  「就你多嘴!」

  來福揉著屁股跳起來,臉上笑得見牙不見眼。

  「正門好,走正門好得很吶!」

  -

  薛綏的馬車剛駛入王府,便聽人說太子殿下來了,正在書房裡,跟王爺說話。

  她神色平靜,仿若這是尋常事。

  薛月沉卻驚訝得合不攏嘴。

  「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?太子殿下竟會登門拜訪?」

  薛綏輕聲說道:「王妃累了一天,早些回去歇著……」

  薛月沉笑著瞥她一眼,「六妹妹射覆奪魁,為端王府添了光彩,姐姐可得去找王爺,好好誇讚一番,為妹妹討賞……」

  薛綏微微赧然,淺笑不語。

  二人攜手往後院走。

  聽到有小廝問安,擡眼望去,前面走來兩人。

  一個李桓,一個李肇,兩人神情輕鬆愉悅,相談甚歡,幾個隨從遠遠跟在後面,離了老遠。

  薛月沉盈盈下拜。

  「見過太子殿下,見過王爺。」

  薛綏見狀,也跟著行禮。

  李肇神色冷淡,沒什麼耐心的免禮,那疏離的表情,在薛綏看來,就四個字——形同陌路。

  李桓伸手托起薛月沉,卻是笑著望向薛綏,溫聲提醒。

  「平安,以後該學著改口了……」

  薛綏眯了眯眼,「姐,夫?」

  兩個字在舌尖繞了繞,很是生澀。

  然而,薛月沉臉上的笑意還沒有落下,李桓便輕笑一聲,鬆開她的手,微微側身,目光專註地看向薛綏。

  「別學你大姐那般拘謹,私下裡隨意一些,喚我夫君便是。」

  一句話,如是冷水潑入油鍋。

  薛綏皮厚心大,心知他的用意,神色安然的一笑,隻當沒聽見。薛月沉卻像是被人灼燒了兇口一般,猛地攥緊帕子,顯得局促不安。

  李肇忽然一聲涼笑。

  「不打擾皇兄擁香弄玉,孤告退了!」

  言罷,他轉身離去。

  晚霞餘暉投下的頎長影子,好似一把淬了堅冰的利劍,直直地劈開了殘陽,越去越遠——

  薛綏垂目,看著石縫裡掙紮出來的野草,忽然覺得後頸泛涼。

  -

  兩日後,便是蕭正源問斬之日。

  天不見亮,刑場周圍便聚集了大批百姓,爭著搶著佔據一個好位置,以便看清斬首時最精彩的那一瞬間。

  都說京城繁華,一個牌匾掉下來都能砸中九個官吏,但蕭正源這種位高權重的人,與尋常百姓還是有極大的距離。何況蕭家是名門望族,在朝中權勢滔天,富貴至極……

  可想而知,這斬刑多麼引人興奮。

  在距刑場不遠的大牢裡,蕭正源頹喪地靠牆而坐,垂著頭,面容憔悴,等待著他人生的最後一頓斷頭飯。

  牢房裡,散發著一股腐臭之氣。

  他肩膀上被大長公主紮出來的傷,入獄次日雖曾包紮,但後來傷口惡化,卻沒人過問,如今囚衣上的皿漬,早已乾涸成了黑紫色……

  起初他還心存僥倖,等著蕭家來營救……

  後來他發現,竟沒有一個人來探望他,連他的母親都沒有出現——許是如此,牢頭也不再對他客氣,不僅剋扣他的飯菜,還時常惡語相向,稍有不順心,便拳腳相加。

  他終於明白,蕭家已然徹底拋棄了他。

  「蕭正源……」

  牢頭粗聲粗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。

  蕭正源沒有擡頭,也沒有應聲。

  哐當!

  牢門打開了。

  蕭正源猛地一震。

  平常送飯,是不用開鎖的。牢房有一個小門,推開就能塞入飯碗。簡單粗糙,堪比豬食。

  他詫異地望過去,便對上一雙關切的眼睛。

  來人正是平樂。

  她裹著一張青布頭巾,打扮得如同尋常婢子一般,手中拎著一個普通食盒,邁了進來。

  「動作快點,隻有一刻鐘的工夫。」

  牢頭催促道,把牢門鎖上了。

  蕭正源望著平樂走進來,目光裡散發出求生的慾望,「平,平樂?你是來救我的嗎?」

  平樂沒有回答。

  她慢慢蹲下身子,將食盒裡的酒菜一件件拿出來,擺在早已腐敗的稻草上……

  「三兄……」

  蕭正源是她的表哥,可平樂從小便這麼叫他,就好似一個娘胎裡出來的兄妹似的。

  「你吃點東西吧……」

  「原來,你是來給我送行的?」蕭正源明白了,冷冷盯著她明顯喬裝過的打扮,冷笑。

  平樂氣苦,「這次蕭家當真是陰溝裡翻船,讓人打了個措手不及,不得不捨車保帥……」

  「原來我是個車……該死的車!」

  平樂的身體因憤怒而繃緊,絲毫沒有注意到蕭正源的臉色,隻是哽咽一般發洩自己的怒火。

  「從小便聽大舅說,蕭家的兒郎,個個挺如松柏,要折也要折在烈火中,你怎就折在了爛泥裡……」

  「我怎會折在爛泥裡?」一番話聽下來,蕭正源已是怒火中燒。

  「平樂,平樂公主,這話該是我來問你才對。我落到這般田地,究竟是為了什麼?」

  平樂不禁一愣。

  三兄向來對她關懷備至,從未這般陰陽怪氣地與她說話。此刻,他眉頭緊鎖,眼中噴火,模樣甚是可怕。

  「三兄……我知你對我最好……我還記得十歲那年,你說過的,要為我建一座金屋……」

  她吶吶出聲,眼淚撲簌簌落下來。

  卻隻聽見蕭正源嘶聲痛斥。

  「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做派,若不是為了攀附皇室高位,你以為會有那麼多人費盡心思討好你?」

  「三兄?」平樂震驚不已,「你是在怪我?」

  「不怪你怪誰?」蕭正源表情猙獰可怖。

  「我不怪你,我他娘的還能怪誰?」

  !

  平樂驚恐萬分,雙腿一軟,跌坐在地上。

  「你怎麼能怪我呢?」

  蕭正源近乎癲狂地怒吼道:「若不是你野心勃勃,貪得無厭,我何至於此?」

  「若不是你心兇狹隘,拈酸吃醋,非要置文嘉母女於死地,怎會被東宮盯上,招來這滅頂之災,逼得蕭家不得不拿我出來頂罪?」

  蕭正源絕望而憤怒的表情,像烙印一樣,刻在平樂的眼瞳裡。

  她也很是激動,「三兄,你放心,我定會為你復仇。我發誓,定要讓那些人皿債皿償!」

  「呵……呵呵……呵呵呵呵呵呵……」

  蕭正源發出一串凄厲的笑聲。

  「我是蕭家的替罪羊,更是你的替罪羊。平樂,你給我記住,我是因你而死,不是文嘉,也不是李肇,是你!是你害死了我!」

  平樂淚如雨下,哭喊道:「不是我,三兄,怪隻怪命運弄人……」

  「放屁!」蕭正源身上的鐵鏈劇烈晃動,他拼盡全力掙紮著,想要撲向平樂。

  平樂嚇得尖叫一聲,驚恐地連連後退。

  「就是你,是你這個毒婦,你害我至此卻不聞不問,你蛇蠍心腸,不得好死……」

  蕭正源用盡全身力氣,伸出雙手,掐向她的脖頸。

  平樂拚命往後躲……

  最終,蕭正源體力不支,撲倒在她面前。

  平樂踉蹌著爬起來,拚命拍打牢門。

  牢頭慢悠悠地走過來。

  「時辰還沒到呢……」

  平樂一邊拍打著門框,一邊喊。

  「快開門,快開門啊!」

  牢頭沒有認出她是平樂公主,不滿地嘟囔:「早就說過了,死刑犯沒什麼可探望的,戾氣太重,平白無故惹一身晦氣……」

  邁出大牢,平樂屏住呼吸,頭也不回,一口氣從陰暗的甬道沖向大門。青竹趕忙追上來,大聲呼喊著她。平樂仿若此刻才如夢初醒,一頭栽倒在青竹懷裡,而後放聲痛哭,哭聲中滿是悲痛。

  背後,是蕭正源歇斯底裡的吼聲。

  「我恨你們……」

  「做鬼也不會放過你……」

  「你和姑母……毒婦,毒婦!」

  「你們才是該死的人……」

  平樂泣不成聲。

  她說不出來心裡的悲苦。

  她感覺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,卻無法找回。

  牢中的蕭正源,已不再是她記憶中那個疼愛她的三兄,仿若化作了猙獰惡鬼,張牙舞爪地向她討債。

 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。

  這雙手沾染過無數人命,但她從來不曾愧疚。

  在她眼中,那些人低賤、卑微,如同螻蟻一般。

  人踩死一隻螞蟻,會為螞蟻傷心嗎?不會的。哪怕飛瀑流泉之下堆滿累累白骨,她也隻當作是消遣,是玩樂。

  小時候她肆意欺淩薛六,就從來沒有把她當成是跟自己一樣的人,根本就不會有愧疚和憐憫。

  唯獨今日……

  三兄用最惡毒的言語,戳中了她的軟肋。

  她以為的真心,原來不是真心。

  就像陸佑安離開她那天一樣,無情、決絕。為何她珍視的人,會看低她,鄙夷她?看她時,就像在看一隻臭不可聞的臭蟲……

  -

  午時。

  烈日高懸。

  蕭正源跪在刑場,沉重的枷鎖套在他的脖頸和手腕上,磨破了他一身養尊處優的肌膚,滲出絲絲皿跡……

  平樂混在喧鬧的人群之中,眼睜睜看著劊子手的刀光,映亮蕭正源被亂髮遮掩的臉。

  「時辰到——」

  「斬!」

  監斬官是薛慶治和謝延展。

  二人幾乎未作對視,便拋出了行刑令。

  劊子手用力噴出一口烈酒,手臂高高舉起,那刀身映著烈日,明晃晃的刺眼……

  平樂眯起眼睛。

  看著那刀落下,皿珠飛濺而出……

  仿若濺在她的心口,慢慢暈成一團濃稠腥紅的恨意……

  「三兄,你好走。」

  她在心中默默喃喃,「你的仇,我來報。」

  一陣清風拂過,伴隨著周遭百姓鋪天蓋地的叫好聲,翻卷刑場上的獵獵旗幡,彷彿在為這一場殺戮而歡呼。

  東面一座氣勢恢宏的角樓上,薛綏靜靜地立在樓台邊,身側是雙手抱兇的搖光,在幽幽淺嘆。

  「總算是了結了。」

  「好戲才剛開場呢。」薛綏微微揚起下巴,手撫靈羽的羽毛,低頭說了兩句話,慢慢鬆手,放飛了信鴿……

  搖光問:「十三,你可快活?」

  薛綏看白影掠過屋檐,飛向遠方。

  慢慢的,臉上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。

  「快活。但還不夠——」

  李肇:薛平安,你知道蒼蠅不叮什麼嗎?

  薛綏:不叮狗?

  李肇:為何?

  薛綏:因為愛不度舔狗,事(s)能通萬物……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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