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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7章 秋露沾衣

問九卿 姒錦 4856 2025-06-21 11:14

  

  第197章秋露沾衣

  薛綏似笑非笑,李桓面上則隱隱透著不耐。

  「郡主來找本王,所為何事?」

  瑞和行了個不甚端正的福禮,捏著帕子,神色滿是不安,「聽聞二哥哥身子不適,瑞和特地帶了雪蛤膏方,前來探望……」

  李桓拉廣袖掩住身上紅疹,坐姿端正,聲音寡淡無波。

  「郡主瞧見了,本王並無大礙。郡主請回吧。」

  瑞和咬了咬唇,深深望著李桓冷峻清雋的面容,眼眶微微泛紅,嘴上雖應著「是」,腳下卻磨磨蹭蹭,顯然不想離開。

  薛綏哪能放過這樣的機會?

  她輕輕推開李桓的手,喚了聲「郡主」,待瑞和轉過頭來,便將手中藥膏托起,溫聲說道:「王爺原是要我留下為他擦藥的,既然郡主來了,那便有勞郡主……」

  說罷,她看向李桓,捂著小腹。

  「妾身忽覺腹中絞痛不已,求王爺恩準暫離。」

  人有三急,縱是不願,也不便阻攔。

  李桓還來不及開口,薛綏已快步朝屋外走去,隻留下局促不安的瑞和,與他兩兩相對。

  李桓:……

  沉默片刻,瑞和怯怯的喚了一聲,聲音溫柔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:「二哥哥,我莫非來得不是時候……」

  李桓面色冷然,反問道:「你說呢?」

  瑞和眼眶驟然一紅。

  隻覺心口像是被人挖了一個大洞,酸澀洶湧襲來,幾乎喘不過氣。

  「你可是當真喜歡那個平安夫人?」

  李桓擡眸,「是。」

  「那你對我呢?」瑞和淚水漣漣,顫聲追問,「當年我在宮裡伴公主讀書,你我同進同出,無話不談,你親口說過……會護著我。」

  李桓臉色並無太多變化,眼中情緒卻真切了幾分,「瑞和,那時你年紀尚小,無依無靠,我不過是憐惜你父母不在身邊,命途多舛罷了。」

  看著瑞和唇色漸漸褪去皿色,李桓語氣愈發幽沉。

  「在我心裡,你從來都隻是妹妹。別忘了,你我皆姓李。同宗明法而處,君子循禮而行。你如此越矩,混淆私情,是要將我李桓的名聲置於何處?」

  「二哥哥……」瑞和淚如雨下。

  呼吸間喉間哽噎,雙肩顫動,傷心得無以言表。

  李桓眉峰微蹙,那神色姿態冷得令人心惻。

  「這是最後一次,往後你若再這般胡鬧,可別怪我不客氣。」

  「二哥哥……」

  「退下!」李桓冷聲道。

  瑞和望著眼前這個言辭溫和,實則心硬如鐵、態度決絕的男子,哽咽著搖了搖頭。

  她篤定,當年兩小無猜之時,那青澀的心動絕非自己一人的錯覺,她堅信李桓曾對自己有過好感,隻是礙於身份,才不得不壓抑那份情愫。

  如今,怕也是為了另一個女子,他才變了心意……

  「你可以不理我,甚至厭棄我。但我心悅於你,這是我的命數,是我活該。哪怕天塌地陷,刀山火海,我這輩子也不會改變心意……」

  瑞和哽咽,說完便含淚福身,哭著飛奔離去。

  一炷香後,一個暗衛從廊下疾掠而入,拱手稟報。

  「王爺,瑞和郡主去了平樂公主府,可要派人緊盯?」

  「隨她去罷。」李桓的聲音裹挾著秋風,清涼刺骨,「不過是個婦人,當務之急是找到詔使。」

  頓了頓,他又吩咐。

  「與邱先生的十日之約到了,你差人去問問結果。記住,不得打草驚蛇……」

  「屬下領命!」

  -

  檀秋院裡,薛綏望著木架上泡著青梅的琉璃甕,指尖輕輕叩了叩桌沿。

  「把最大那罐抱下來,添兩勺蜂蜜……」

  如意捧著瓷碗,眉眼彎彎,笑著說道:「前日姑娘說想吃青梅酒釀圓子羹,婢子便去找劉大娘學了手藝,這就去!定要親手做給姑娘吃……」

  小昭望著琥珀色的酒水浸透梅子,咽了咽唾沫,舌尖泛酸。

  「要說來,還是大郎君做得蜜漬青梅最好吃。那年姑娘在舊陵沼發高熱,還是大郎君翻山越嶺尋來的蜜……」

  薛綏微微一怔,唇角不易察覺地動了動。

  「也不知大師兄何時能回來,還有玉衡師姐……」

  提及天樞和玉衡,薛綏不禁有些出神。

  旋即,她又揉了揉額頭,吩咐如意。

  「擱著吧。今日不吃了,再放些日子……」

  如意很是困惑。

  姑娘心心念念,不是就盼著這一口嗎?

  明明喜歡,為何突然就戒了,最近還滴酒不沾?

  她低聲應聲放下,冷不丁就聽到門外通傳。

  「夫人,張側妃求見。」

  薛綏看了小昭一眼,示意她們把東西收拾利落。

  「快請進來。」

  張氏從描金珠簾後裊裊轉出,身後兩個丫頭捧著黃楊木盒,上面托著的嵌寶竹節紋琺琅和兩個玉器,一看便貴氣不凡。

  「問平安妹妹安好,姐姐不請自來,不知平安妹妹可方便說話……」

  「側妃快裡面坐。」

  「多虧平安妹妹妙手回春,我這一身疹子,塗了葯便好受許多,沒那麼刺癢難耐了……」

  說罷她朝翠枝使個眼色,示意她將東西呈上來。

  「小小薄禮,不成謝意,還望妹妹莫嫌棄。」

  薛綏一看這陣仗,連忙推辭。

  「都是些鄉下偏方,入得貴人的眼,是我的福氣。隻是恰好對症罷了……哪受得起側妃這般大禮……」

  她說得誠懇,張氏卻紅了眼眶,傾身小坐,語氣裡滿是愁緒,

  「不瞞平安妹妹,這次我來,也是有自己的私心……」

  薛綏面帶淺笑,佯裝不知,「側妃客氣了,有事但請吩咐。」

  張氏用帕子掩了掩唇角,通紅的眼底已是淚光盈盈。

  「家父年事已高,家兄又是個糊塗人,眼看張家門楣搖搖欲墜,我這嫁出去的女兒,實在是有心無力,寢食難安……這才厚著臉皮前來,懇請平安妹妹憐惜,替我在王爺面前美言幾句……」

  看來李桓的逢場作戲頗有成效。

  他刻意營造出的恩寵,使得王府內外,都認定她是端王殿下最為寵愛的女子……

  可誰又知曉,至今李桓私下裡對她沒給過好臉色,二人甚至都未曾圓房……

  薛綏眸光微閃,溫聲說道:「側妃挂念父兄,也是人之常情,隻是我人微言輕,在王爺面前也沒有那麼大的臉面……」

  張氏一聽,眼淚又湧了出來。

  「妹妹可是不肯為姐姐周全……」

  薛綏搖搖頭,輕嘆一聲,「女子困於內宅,我與側妃一樣身不由己。不過,側妃若有心搭救父兄,我倒有一個主意……」

  「妹妹快說……」

  薛綏思忖片刻,方才開口,「與其求我,倒不如去求陛下。當今聖上最是念舊,令尊當年隨鄭國公征戰北疆,守關三載,立下赫赫戰功,朝野上下何人不欽佩?隻要令尊陳情,將事情始末坦誠相告,該認罪認罪,該交代的交代,陛下定會從輕處置,更不會牽連宗族……」

  見張氏遲疑不語,薛綏又輕握其手,放柔了語氣。

  「側妃可與令尊商議一二,早做定奪。」

  張氏連連稱是,再三道謝後才離去。

  薛綏望著她柔美的背影,暗自感慨李桓的好福氣,而後一身倦怠,慵懶地躺了下來……

  她知道,以張家在朝中的地位,決然不敢捅出這等天大的簍子。

  張家的背後,是鄭國公。

  她要扳倒的,也不是一個河道巡使張懷義,而是鄭國公府世子——也是郭照懷的親爹郭洪,那是一頭陰鷙深沉的老狐狸。

  欲誅其子,先除其父。

  沒了郭洪這個親爹照應,郭照懷也不可能平步青雲,從鴻臚寺典客,一躍升至兵部任職庫部員外郎。

  這些年,鄭國公郭丕年邁多病,郭家的境識已大不如前。可如今突然迴光返照,其中必定少不了攀附勾結的腌臢事……

  崇昭帝表面仁厚寬和,實則精於制衡。

  既然棋局已明,那便借風使船吧。

  -

  次日,宣政殿外。

  李桓身著親王蟒袍,拾級而上,懷裡揣著薛綏給他的止癢膏,遠遠便看見李肇立在漢白玉欄前眺望,玄色披風被秋風掀起一角,露出獬豸紋的的墨玉束帶,錯金冷芒閃爍,彷彿要擇人而噬。

  「太子殿下貴體安康。」李桓笑著走近,目光落在李肇左袖上,虛虛拱手行禮。

  李肇側身,挑了挑眉尾,神情疏離

  「聽說皇兄染疾,今兒瞧著氣色不錯,想必是痊癒了?」

  「有勞太子殿下掛懷。」

  李桓似笑非笑的寒暄,字字暗藏鋒芒。

  「多虧平安調配的止癢膏,奇效如神,不然我這一身紅疙瘩,怕是要爛成瘡痍,哪裡敢入宮面聖?」

  一聽這話,李肇隻覺胳膊的箭傷,陡然變得刺癢起來。

  他為那個沒良心的狗東西兩次受傷,如今手臂上的箭傷仍未痊癒,她不僅沒有送葯,噓寒問暖都不曾,對李桓,倒是關懷備至……

  李桓的視線落在他的胳膊上。

  「太子殿下的手臂,沒事吧?」

  李肇心頭微怔,想到那天在普濟寺雨夜的冷箭,如有芒刺在背,面上卻波瀾不驚。

  「皇兄怕是記錯了。我傷在肩膀,早已生肌長肉,不值一提……」

  「是嗎?」李桓與他目光對視,微微一笑,突然上前,一把抓住他的手臂,用力一握,狀似關懷的上下打量。

  「待到秋狩時,你我兄弟,不妨找機會比劃比劃?」

  「好啊。」

  李肇本能地反手相握,猝不及防的,一張松煙色散著淡香的手絹,不慎從袖中滑落在青磚石上……

  李桓眸光一閃,彎腰拾起。

  雙魚戲水的繡花紋樣,在晨曦裡吐著溫潤的光澤,他指尖摩挲著紋路,忽然笑道:「這帕子倒是眼熟的很……太子殿下何時喜好上這些閨閣脂粉之物了?」

  李肇冷著臉,伸手去奪手絹,「皇兄操心了。孤這叫文人雅趣。」

  兩人暗暗較勁,無聲對峙,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,面上卻仍維持著笑意。

  腳下的青磚,被靴底碾出細碎的聲響。

  「太子殿下……」

  「端王殿下……」

  王承喜捧著拂塵碎步迎來,目光掃過他們交疊的手臂,眼皮微微一跳。

  「二位殿下,陛下宣召覲見……」

  「皇兄請。」李肇說罷瞥了李桓一眼,將手絹塞入懷裡,拂了拂袖子,轉身入殿。

  袖風掃過李桓的手背,如秋露沾衣,帶起一片寒癢……

  李桓望著他的背影,勾起嘴角,浮出淺淺笑意。

  李肇(氣鼓鼓揉著箭傷胳膊,對空氣跺腳)

  給人家送葯,不給我送,沒良心的東西!

  薛綏:????良心是什麼?可以吃嗎?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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