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1章 人族闖入了北幽,他們比妖更野蠻。
青龍微微瞪大眼睛,結結巴巴地開口:
「你...你的身體......」
青色的小蛇坐在桌沿,翠綠的眼睛裡倒映著少女安靜的眉眼。
弗清念擡眸和他對視。
青龍幾乎有些手足無措。
「你好像快——」
話還沒說完,對面的少女卻動了,她擡起白皙手指抵在柔軟的唇瓣前,是噤聲的手勢。
青龍默默閉上了嘴巴,聽話的沒繼續開口。
弗清念這才放下手,繼續慢慢摸著黑團的腦袋,神色平靜。
詛咒不會允許她長久的活著,哪怕風燁拼盡全力封印,也不過是多爭取了幾年的壽命而已。
不過死亡對於她來說並不可怕,那隻是一場新輪迴的開始。
她早就習慣了枯燥的長生。
……
北灼言好像做夢了。
一場格外真實的夢。
他睜開眼睛時,四周並不是熟悉的地方,也沒有無限思念的那個人。
到處都綠油油的,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折射出斑駁碎影。
北灼言起身,迷茫地看著四周,心臟處的傷口消失不見。
他扶著樹站起來,眼前的景象陌生中又帶著一種親切熟悉。
仔細打量片刻後,北灼言認出了這個地方。
是北幽。
是他的家。
迷茫的心一下子安穩了許多,情緒也自然地放鬆。
北灼言仔細摸了摸粗壯的樹榦,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珍視。
青草被重物碾過,清脆的嘎吱聲傳來。
一襲黑衣的小少年從古樹後出現,與北灼言面對面而立。
金眸,斷角,火紅的焰紋印在眉心,襯得白皙的皮膚更加透亮。
因為年齡尚小,臉頰上還帶著點嬰兒肥,輪廓流暢線條柔軟,綿綿軟軟的,看起來格外漂亮可愛,沒有攻擊力。
當然,這一切的前提是忽視那雙暴虐陰鬱的眼睛。
北灼言有些失神。
這是……過去的他。
小妖王額頭上的焰紋在陽光下閃爍,熠熠生輝。
北灼言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,指尖卻落了空。
他微微一愣,這才想起來他的火已經沒有了。
黑衣小孩臉色沉鬱,眼眸裡斑駁著的仇恨將璀璨的金都遮擋住,暗沉沉一片。
年幼的妖王似乎被情緒支配,生命裡隻剩下黑色。
他徑直向北灼言走去,然後像是對待空氣一樣忽視了他,並從其身體中穿過。
北灼言眨了下眼,回頭看去。
黑衣小孩坐在河邊一塊青石上,衣擺被水流打濕隨意飄蕩。
過去最喜歡在河水裡睡覺的蛟龍不見了,更沒有三足金烏站在蛟龍頭上曬太陽。
樹上,水下,天空,到處都空蕩蕩的。
像是一座孤島。
北灼言過去蹲在小孩旁邊盯著他看,用手戳了戳他頭上的斷角和焰紋。
不過不出意外,他的手從中穿了過去。
如今的他隻是一個看客,看著過去的自己痛苦。
小孩還是獃獃地坐著,一動不動,眼睛深邃的可怕,將那份稚氣沖刷的乾乾淨淨。
「真醜。」
北灼言對過去的自己這樣評價。
他盯著小孩的眼睛,認真重複,「醜死了。」
金色的眼睛,最難看了。
北灼言摸著眼眶,指尖有點用力。
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過去念每一次看他都帶著隱隱約約的不喜。
對視也會下意識避開,然後表現出淡淡的厭惡。
原來是……討厭金色,討厭他的眼睛。
討厭這雙象徵著尊貴地位與權利的金瞳。
容貌鋒利妖冶的人眼尾低垂,長長的睫毛無精打采地耷拉著,緊抿的唇角漏出難過的意味。
整個人委屈巴巴地縮起來,鋒利的容貌都掩蓋不住可憐的神色。
於是模樣相同的一小一大一起坐在河邊難過,動作也一模一樣。
夢裡的時間似乎過的格外的快。
小妖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,褪去了頰邊的稚嫩,五官愈發深邃精緻。
但不變的是那雙金瞳永遠含著極端恨意,緋薄唇瓣總是綳的緊緊的。
青龍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誕生的。
那一日百花盛開,艷了滿山。
年幼的妖王臉上頭一次出現了不一樣的表情,怔愣之下是失而復得的驚喜。
小小的青龍眼睛還睜不開,下意識地將自己盤成一團縮在嫩綠的草葉裡。
小妖王小心翼翼地捧起它,毫不吝嗇地給他渡純粹的靈氣,甚至分了一小朵自己的火給他。
青龍長得很快,沒多久就睜開了眼睛,然後對小妖王甜甜的笑,小小的龍角貼著黑衣少年的臉頰軟軟蹭著。
一舉一動像極了曾經的金龍。
於是後來的日子裡,北幽不再孤獨,那裡面有兩隻妖相依為命。
北灼言就這樣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著自己的過去,想起了一切與青龍有關的記憶。
日子風平浪靜的過著。
在青龍成功化形後,北幽陸續開始誕生妖靈。
鮮活的聲音再次填滿了這片春的世界。
冷冰冰的小妖王也不再孤寂,他會撐著下巴淺笑著看他們,頭頂上戴著神獸們送給他的花環。
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前進。
可北灼言站在暖日下遍體生寒。
在千玄宗與青龍的交談中他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。
這一批妖靈,依舊沒有活下來。
北灼言緊緊捏著拳,幾乎壓制不住情緒。
但此刻的他也隻能站在故事開頭,看著無法更改的結局。
人族闖入了北幽。
他們比妖更野蠻,貪婪地掠奪一切。
北灼言面無表情地盯著那群穿著相同的人類,將他們的臉全部都刻在腦海裡,於往後的每個午夜夢回之時遍遍加深。
粗粗的縛靈鎖困住了憤怒的小妖王,他眼睜睜看著幼小稚嫩的神獸們成為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體。
混亂,慘叫,鮮皿淋漓。
是無窮無盡的殺戮。
人類來來往往搬運著神獸們的屍體。
煉獄的場景再一次上演。
北灼言與小妖王一樣半跪在地上,金色眼眸裡染上猩紅,他捂著腦袋,再次感受一遍悲戚與哀痛。
「真難抓啊。」
一聲嘆息傳來,音調裡帶著些許無奈。
北灼言擡頭,在看清那人的樣貌後瞳孔驟然一縮。
一身白衣的女子溫柔淺笑著,手裡拎著漆黑的鎖鏈,另一頭正拴在小妖王的身上。
這是北灼言第二次見這個女人。
見到這個害他至此的罪魁禍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