駱甯聽到此消息，并不意外。

　　上次太後送賞金給駱甯，駱甯就覺得周婕妤命不久矣。

　　“對外怎麼說？”

　　“送到冷宮後，她一直鬧騰着要翻案。無人理睬，她就投缳了。”蕭懷沣淡淡說。

　　蕭懷沣認為，周婕妤死于愚蠢。

　　在内廷，不管受了怎樣的委屈，都沒資格叫嚣“伸冤”。

　　那不是講正義的地方。是皇權的核心，是人治至上。

　　别說小小婕妤，皇子、公主亦然。要學會适時閉嘴，把苦難咽下去。

　　你自己閉不上的嘴，旁人就會幫你閉上。

　　“……往後，我們不議論内廷的事了。”蕭懷沣說。

　　駱甯：“白慈容還在宮裡，她沒有死。王爺，我恐怕還是不能置身事外。”

　　她試探着看他臉色。

　　蕭懷沣回視她。

　　沒有惱火，他眸色安靜，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：“下次有事，記得提前告訴我，我們商量。如此，我便不擔心你介入。”

　　他提前知情，就可以提前布局，替她善後。

　　“好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蕭懷沣手指輕柔碰了下她面頰。

　　駱甯問起了陳貴妃。

　　“陳貴妃已經搬去了延福宮。大皇子還住在皇後的坤甯宮。”蕭懷沣說。

　　駱甯：“這肯定又是一番較量。陳貴妃應該無法接受大皇子留在坤甯宮。”

　　蕭懷沣：“我怕她利用你。”

　　畢竟，是他提議擢升貴妃的。

　　要是陳貴妃會錯了意，向雍王府表忠心，說不定會把駱甯拉入局。

　　“我會警惕的，王爺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她慎重向蕭懷沣做了保證。

　　蕭懷沣點點頭。

　　盛夏降臨，一日日熱了起來。轉眼入伏了。

　　駱甯和蕭懷沣搬去了臨華院。

　　臨華院沒有正院大，已經有了一批服侍的人，駱甯隻帶了心腹衆人，做雜活的下人還留在正院。

　　管事們開始去臨華院回話。

　　暑熱，臨華院涼爽如春，人人進來都一身清爽。

　　駱甯下午理完了事，叫秋蘭去吩咐一聲，她要回趟鎮南侯府。

　　“……去年家裡修了冰窖，今年不知可有冰用了，我回去看看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又說，“就怕祖母熱了。去年這個時候，祖母是在避暑山莊的。”

　　秋蘭笑道：“二夫人當家，她最不會虧待老夫人了。”

　　二夫人對駱甯感恩戴德。因駱甯，二夫人自己得了诰命，她女兒能嫁到忠誠伯府。

　　二老爺如今外放，有了升遷的希望。當然，也需要朝中有人，駱甯仍是二房的指望。

　　二夫人還有兩個兒子，年紀比較小，前途未定，她依仗駱甯的地方還有很多。

　　“……我也是這麼擔心着。”駱甯說，“回頭問問祖母，今年還去不去避暑山莊。”

　　她帶着秋蘭回了趟娘家。

　　沒有提前通禀，駱甯直接去了祖母的院子。

　　正午時候，屋子裡放了兩盆冰，這會兒融化得差不多了，借了點陰涼。

　　不過老人家不怕熱，這點涼爽足夠了。

　　“……有了冰窖，的确方便了很多。要不然每日出去買冰，費時費力。”祖母說。

　　“阿宛快要出閣了吧，怎麼沒刷牆？”駱甯又問。

　　堂妹駱宛的婚期，定在了七月初一，過幾日就是良辰了。

　　家裡的外牆卻沒有翻新粉刷。

　　“你二嬸說，能省則省。哪怕是親朋瞧見了，也不能說什麼，畢竟隻是二房的姑娘。你大婚的時候刷過了，牆還白得很。”老夫人道。

　　不是鎮南侯的女兒。

　　又說，“你如今是王妃，就怕有心人盯着。更怕有人借着阿宛的婚事，給你爹爹送禮，叫你裡外難做。”

　　駱甯心中發暖。

　　二夫人能替駱甯考慮這麼多，已經能比得上母親了。

　　“低調總歸不是壞事。二嬸所慮也對，駱家門第與根基到底太淺了。”駱甯道。

　　她與祖母說着話，二嬸腳步匆匆進來了，一頭大汗。

　　丫鬟給她端了涼茶。

　　她一邊擦汗，一邊笑道：“王妃都進府了，我才知道您回來了。”

　　“二嬸别同我這般客氣。我回來隻是看看祖母。天氣熱，怕老人家身體吃不消。”駱甯道。

　　老夫人接話：“今年身體還好。家裡安靜，心空閑得很，養出了一點精神。”

　　又道，“上了年紀的人，最怕勞心了。你二嬸持家，我才得這般清閑。”

　　誇了二夫人幾句。

　　駱甯與二夫人閑話，主要是說駱宛的大婚。

　　“二叔應該回不來吧？”駱甯問。

　　外放的武将，不是述職的月份、沒有特殊的诏書，輕易是不能回京的。

　　“是，回不來。”二夫人笑着說，“無妨，家裡有侯爺和你三叔，又有阿宥。自然有人送嫁，不耽誤什麼。”

　　二老爺在外做官，親家不會因此低瞧了駱宛。

　　駱甯又提：“家裡辦喜事，都沒有粉牆。”

　　“是我的意思。張揚了招人煩，甯可低調些。咱們家如今的光景，哪怕庭院破敗，誰不是上趕着巴結？況且侯府又不舊。”二夫人笑道。

　　暗中又誇了駱甯。

　　鎮南侯府是雍王的外家，這身份，就是最閃亮的金粉，哪裡還需要格外在刷白？

　　二夫人尊重駱甯。禮尚往來，駱甯也會給她們母女體面。

　　她同二夫人說：“我來準備阿宛的第一擡陪嫁。”

　　第一擡陪嫁，是姑娘家的身價。

　　當時駱宣大婚，駱甯就特意額外送了一柄玉如意。

　　當然不是玉如意值錢，而是“雍王妃賞的玉如意”，能震懾駱宣的婆家。

　　要的是身份。

　　“阿甯，二嬸就勞煩你了。你也賜一根玉如意，就是阿宛的福氣了。”二夫人這次沒推辭。

　　駱宛嫁給忠誠伯的小兒子，算是高嫁。夫家、妯娌的身份地位，都比她尊貴，二夫人哪怕得了個三品诰命，還是少了些底蘊。

　　駱宛需要一擡極好的陪嫁撐腰。

　　駱甯心中有了打算。不過她沒和二夫人明說，怕萬一做不到，叫二房空期待。

　　她隻是笑了笑：“我回去後，到王府庫房翻翻，看看有什麼好東西。”

　　回家的日子，時辰過得極快。

　　不過說了幾句話，就到了晚膳時辰。

　　老夫人這邊擺飯，駱甯和二夫人陪着吃了飯，這才起身回去。

　　盛夏日落得比較晚，飯後驕陽還挂在樹梢。

　　駱甯走出門，在門口遇到了一輛馬車。

　　蕭懷沣竟親自來接她了。

　　落日餘晖灑了他滿身，他立在金芒裡，黑眸灼灼，斜陽将他的影子拖得修長。

　　“阿甯，有個好消息告訴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