駱甯這次，輕拿輕放。

　　她牢記太後的話，把側妃們的陪房遣出去，确保王府内宅安穩，是重中之重。

　　這需要一個時機。

　　駱甯要給側妃們輕敵的機會。人一旦輕敵，會犯無法逆轉的大錯。

　　“……吩咐下去，給三位側妃禁足十日。”駱甯說，“這十日，她們的飲食減半。”

　　要逼得她們更一步跳牆。

　　兩位嬷嬷驚喜看一眼駱甯。

　　“王妃，這主意不錯。”兩位嬷嬷道。

　　駱甯：“先去替我準備一筐點心和蜜餞，悄悄送給崔側妃。再去傳令。”

　　崔正瀾愛吃甜的。

　　蔺昭說：“王妃，此事我去辦。”

　　駱甯颔首：“叫桃葉幫你。她知曉什麼點心好吃，多挑幾樣，别餓了催側妃。”

　　一旁的桃葉忙點頭：“是。”

　　駱甯看向秋蘭，“等會兒你去傳令。别太過于強硬，要誤導她們幾分。”

　　秋蘭應是。

　　“帶上秋華。要是誰不聽話，秋華記得幫襯秋蘭，别讓秋蘭吃虧。”駱甯又補充。

　　秋華也道是。

　　忙完這些，駱甯漱口，去歇午覺了。

　　午覺淺，一炷香時間就得起來。駱甯剛沾了枕頭，堪堪沉入夢，隐約聽到房門被打開。

　　何嬷嬷的聲音很輕：“王妃睡下了。不過也快起了。”

　　“不用服侍，你們都出去吧。”蕭懷沣的聲音也很輕。

　　室内靜谧，傳到了駱甯耳朵裡。

　　駱甯想着，就想要起身。她剛支起半個身子，他撩起幔帳，與她對視上。

　　她睡得有點懵，腦子轉得格外慢，沒顧上說話。

　　“吵到你了？”蕭懷沣問。

　　駱甯：“隻是閉眼小憩，已休息好了。”

　　又問，“王爺午膳用了嗎？”

　　“不曾。”

　　駱甯對着門口喊，叫人來服侍她更衣洗臉，又吩咐孔媽媽：“看看大廚房有什麼吃的，給王爺上一些。”

　　衆人應是，各自忙碌。

　　她起來了，衆人也可以進内室伺候。

　　王府的規矩，非一等丫鬟是不可進王爺和王妃的寝卧服侍的。偏此刻，駱甯的三個一等丫鬟，都去忙了。

　　何嬷嬷替駱甯更衣。

　　駱甯看了眼淨房方向，站在門口低聲問：“王爺，丫鬟們都不在，可需要我來服侍您更衣？”

　　“……不必。”蕭懷沣的聲音，似猶豫了一瞬。

　　也許，他是想叫她的。可又覺得，哪怕是在自己院子裡，她也得有威望，要給她體面。

　　半晌他出來，自己換了家常衣裳。

　　孔媽媽在偏廳擺好了三菜一湯，駱甯洗了手，替蕭懷沣擺箸。

　　她陪坐旁邊。

　　蕭懷沣坐下，先問她：“你的丫鬟呢？”

　　駱甯：“王爺一邊吃，我一邊同您說。”

　　蕭懷沣拿了筷子。

　　駱甯簡單說了今日鬧劇。

　　總之就是，鄭嘉兒和裴妤鬥了幾句嘴，被崔正瀾各踹一腳，按在地上、顔面掃地。

　　然後被禁足。

　　“……要重罰。”蕭懷沣語氣冷淡，碗筷都擱下了。

　　駱甯把筷子遞給他：“王爺别生氣，先吃飯。”

　　又把自己的思路，以及上次太後叮囑她的話，掰開揉碎說給蕭懷沣聽。

　　她解釋的時候，蕭懷沣默默吃飯，沒有再插嘴。

　　駱甯有點忐忑，不知他是否要遷怒她。

　　“王爺，内宅瑣事，其實跟朝政差不多。忍耐、小火慢炖。打打殺殺未必有奇效，這套在家裡行不通。

　　兩位側妃鬥幾句嘴，禁足無可厚非，傳到皇帝耳朵裡，皇帝也沒辦法替她們做主。

　　但真打了她們闆子，甚至将她們合規的陪房遣走，就小題大做，恐怕給皇帝和門閥趁機發難的機會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蕭懷沣半晌擡眸：“你可受氣了？”

　　“沒有。阿瀾那兩腳，踢得大快人心，我心裡舒爽得很。雖然照例也要給她禁足、飲食減半，我送了點心給她，還打算往後半夜偷偷叫孔媽媽做些好吃的送給她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不僅駱甯痛快，正院其他人都覺得崔側妃此事辦得爽利。

　　“你很大度。”蕭懷沣道。

　　他卻沒那麼好脾氣。

　　他心中不悅，幾乎要沖破天。可駱甯說得對，側妃不是妾，她們身後有門閥，更有皇帝。

　　此事需得籌劃起來。

　　不敬他的王妃，便是蔑視他的威望。宛如三軍對壘，敵方故意挑釁。這時候不還擊，很影響士氣。

　　在雍王府内宅，士氣便是駱甯對他的看法。

　　他不想駱甯覺得這是龍潭虎穴，難以忍受。

　　更不想她時刻惦記韶陽。

　　“……不是有樂伎嗎？晚夕叫她們來吹笛，你撫琴給我聽。”蕭懷沣突然說。

　　雍王府也有笛聲。

　　駱甯答應了。

　　四名側妃，三個禁足，隻王珺可在府裡閑逛。

　　蕭懷沣半下午去了趟崔正瀾的院子，王珺瞧見了。

　　她在樹下小坐，叫丫鬟打扇，直到半個時辰後蕭懷沣從崔正瀾的院子離開，王珺才慢悠悠回去。

　　心腹丫鬟、婆子一句話也不敢說。

　　晚夕，正院的樂聲飄蕩很遠。琴聲悠揚空靈，看得出撫琴之人的好興緻；拌着的笛聲，更是纏綿溫柔。

　　王珺的院子也可聽到。

　　她在院中獨坐，令丫鬟們都不準發出聲響，她枯聽了半日。

　　“彈得真不錯。”王珺笑了笑，“以前倒是不知道，王妃彈這麼一手好曲子。”

　　丫鬟便說：“沒有您彈得好。”

　　王珺：“各有長短。她的曲子，好像是改的古琴譜。真是個聰明人。”

　　丫鬟小心翼翼問：“可要把您的琴也拿出來？”

　　“過些日子吧。”王珺道。

　　她起身回房了。

　　駱甯與蕭懷沣這日很晚才睡。她撫琴給他聽，兩個人又簡單聊了琴譜，以及瑣事。

　　蕭懷沣說，他又要出門一趟。

　　“這次是去封地。”他說。

　　他微微蹙眉，似乎封地有什麼不好之事。

　　駱甯問：“是出了事嗎？”

　　“懶得趕路。”蕭懷沣說。

　　駱甯：“……”

　　她覺得，封地可能真有什麼事，但王爺不便告訴她，才用了“懶得出門”做借口。

　　她識趣不問了。

　　兩個人躺下，黑暗中蕭懷沣叫她：“阿甯。”

　　聲音莫名缱绻。

　　“王爺您說。”

　　“你可想跟本王一同去封地？”他問。

　　駱甯想了想：“您是說這次，還是說搬離京師，直接去封地住幾年？”

　　“這次。”

　　“可以，我同您一起去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蕭懷沣似輕輕舒了口氣。

　　然而，翌日卻沒有去成，因為宮裡傳召。鄭皇後派了内侍，請他們進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