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有什麼好害羞的，你們倆都老夫老妻了。”姜儀笑得不行。

　　“誰跟你說那些？”陸棄娘道，“兩口子那點事，誰關起門來不一樣？”

　　要不為什麼要成親？

　　長夜漫漫，誰家不幹活？

　　“那你害羞什麼？”姜儀不解。

　　“我害羞，那麼大歲數，搞出來那麼大陣仗，那多不好意思。”

　　“原來是怕見人。”姜儀笑得不行，“你們倆明媒正娶，又不是偷别人的男人，你慌什麼？”

　　“我就是慌。”陸棄娘道。

　　“少得了便宜還賣乖。”姜儀道，“你說那麼盛大的婚禮，全城的人見證，我都不敢想，會有多幸福。”

　　即使她自己其實已經是個直女，但是想到這種場景還是忍不住心裡冒泡泡那種。

　　“你的婚禮，排場也不小。”

　　“那倒是，我要是抱怨，那其他人就沒法活了。”姜儀豁達地道。

　　她并不是要比較什麼，隻是更相信愛情和親情了。

　　這種感覺，真好，人間值得，讓人短暫地可以原諒一切。

　　姜儀是來和陸棄娘告辭的。

　　“怎麼這就要走？”陸棄娘挽留她，“回頭我們也要進京的，一起走多好。”

　　“家裡兩個孩子，我實在放心不下。尤其嘉甯，他膽子小，自出生之後就沒有離開過我，我怕他在家裡哭鼻子。”

　　陸棄娘大笑，“真的随他爹了。”

　　“所以我都怕偏疼他。”姜儀笑嘻嘻地秀恩愛。

　　“行，那就趕緊回吧，路上小心，我們京城裡再見。”陸棄娘也沒有多挽留她。

　　都是當娘的，孩子小，确實放心不下。

　　“打算後日走，”姜儀道，“我已經派人去采買東西了。”

　　她看看窗外，低聲道：“親愛那個，多虧了你提醒我，否則我上來摸不透婆婆脾氣，還不知道現在會怎麼樣呢。”

　　“我看你和杜嬸子，關系處得不錯。”

　　姜儀和杜氏同進同出，言笑晏晏。

　　“嗯，你跟我說了，我心裡就知道怎麼跟她相處。”

　　杜氏确實是個苦命人，也是個好人。

　　但是人無完人。

　　長久的苦難之中，杜氏已經把五公子這個生在高門大院裡的兒子，當成了唯一的一束光，支撐着她走下去。

　　她太苦了。

　　她對周家的回憶是美好的。

　　衣食無憂，甚至三餐有肉，老爺太太都和氣。

　　她以為，五公子是在福窩裡長大的。

　　太苦的人，有很多其實是很難去共情别人苦難的。

　　這也是人之常情。

　　自顧不暇，哪裡能再去為别人考慮，尤其還沒有在一起。

　　“所以，她确實想着回去做太太。”姜儀低聲道。

　　其實這個，也是應該，畢竟是生母。

　　但是有些事情，杜氏還是太想當然了。

　　她總是打聽五公子現在做了什麼官，然後想讓五公子，把她在金陵的幾個兒子，都接到京城，替他們安排差事。

　　這個是姜儀做不到，也不可能答應的。

　　“我答應她，會往金陵送點銀子。”姜儀道，“也可以派人送她回金陵探親。”

　　不過這個，杜氏不肯。

　　她怕前夫把她扣下。

　　“怎麼說呢，”姜儀笑了笑，很是豁達，“人和人之間，很難面面俱到。她肯定也有對我不滿的地方，但是人家也沒有提。”

　　所以她打算，把人帶回去，該孝順孝順，但是該拒絕，也不會含糊。

　　“我沒有太多和長輩打交道的經驗，隻求問心無愧。”

　　“對對對，”陸棄娘連連點頭，“沒有那麼多十全十美的。老人和孩子一樣，總有沒數的時候，咱們勸一勸，實在勸不了的，不理就行了。”

　　這是她盼望看到的最好的結果。

　　她也暗暗告訴自己，旁觀者清，以後自己遇到事情，成為當局者，也要清。

　　人和人相處的事情，不要把期待值拔高到完美。

　　互相知道且包容缺點，才能更持久地好好相處。

　　“而且，五公子也心裡有數，不會讓你委屈的。”陸棄娘又笑道。

　　“确實，他從來沒有讓我委屈過。”姜儀提起自家男人，隻有滿意。

　　因為他好，所以她在面對他親娘的時候，才願意體諒。

　　所有的婆媳關系，歸根結底，還是男人硬不起來。

　　硬不起來，要他做什麼？

　　“嗯，”陸棄娘笑着點點頭，“别為家裡這些瑣碎的小事消耗你，你以後是要當女官的人呢！”

　　人的精力，真的是有限的。

　　消耗在雞毛蒜皮上，勢必影響做正事的精力。

　　“我确實是，你也是。還請陸大人，以後多多關照。”姜儀拱手，故意逗她。

　　“嗐，”陸棄娘扶額，“别鬧。你們才是當官的材料，我就是幹活的命。我想着，皇後娘娘讓我出頭，我願意。但是别給我當多大的官，讓我踏踏實實幹點事情就行了。”

　　“那你想幹什麼活？”

　　“能幹的，那可就多了。”陸棄娘扒拉着手指盤算，“種地我行吧，養豬我更行。家長裡短我都懂，這些事情雖然上不了台面，但是總是要有人管的吧。我去！”

　　“那你回頭去勸農司。”

　　“對對對，大丫也是這麼跟我說的。不過蕭晏，不太願意。”

　　“嗯？”

　　“他不願意，也不好使。”陸棄娘大大咧咧地道，“他說讓我做個更大的官。我說那不讓人笑掉大牙？”

　　有一種行，叫蕭晏覺得她行。

　　但是她行不行，自己還沒數嗎？

　　“讓有本事的人，去做大官，給老百姓做更多的好事。我有多大能力端多大碗，我也很厲害。”

　　“沒錯。”姜儀豎起大拇指，“我這輩子，最服氣的兩個女人，一個是你，另一個就是昭昭。”

　　這些年，姜儀一直在大丫身邊。

　　沒有人比她更清楚，大丫這些年經曆了什麼，如何憑借單薄的脊背，扛起了常人所無法扛起的重量。

　　大丫從來不多語。

　　但是她身上，帶着姜儀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沒有見過的聰慧和韌性。

　　“……所以我想好了，不管昭昭做什麼，我都跟着她。”

　　她決定為天下女子發聲，敢為天下先，那她一定能堅持下來。

　　“行，你們幹你們的，我呢，幹我的。隻要能為老百姓做事，那就有意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