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棄娘從來不覺得她妄自菲薄。

　　而是本來就很薄。

　　但是她不嫌棄自己。

　　她覺得自己也很能幹，不過不是在當官上。

　　她堅決反對蕭晏趕鴨子上架的行為。

　　她要讓蕭晏努力他自己的去。

　　大家雖然是一家人，但是出門之後，各自有各自的事業，誰也别拖誰後腿。

　　“棄娘，你肯定行，你幹什麼都行。你心裡太明白了。”

　　姜儀不吝贊賞，“倘若我是個男人，一定和蕭晏搶一搶。”

　　“那不行，我喜歡蕭晏，你别白費工夫了。”

　　姜儀笑倒在陸棄娘身上。

　　過了兩日，陸棄娘把姜儀和杜氏送走。

　　“咱們這麼多人，天天在這裡待着，也不是個事兒。”陸棄娘閑不住，和蕭晏盤算，“你說咱們幹點什麼好呢。”

　　“你把你的豬處理一下。”蕭晏笑道。

　　總不能千裡迢迢，把豬帶回京城。

　　斷舍離是搬家之前必須做的事情。

　　“我早就想好了，回頭人家肯定得送我們，我們殺豬請客，别讓人破費。”

　　“嗯，那你就去和熟悉的人告個别，說說話。”蕭晏道，“我有事情要忙。”

　　“你忙什麼？”陸棄娘好奇。

　　“也不是多大的事情，以後你就知道了。”

　　“跟我還賣關子？我看你肚子裡沒憋着什麼好水。”陸棄娘一臉嫌棄。

　　蕭晏心說，主要是，有些事情說起來，他也會害羞的……

　　然後，蕭晏就消失了好幾日。

　　蕭晏一失蹤，小滿就開始來了。

　　“這小東西，怎麼知道你們爹出門的？”陸棄娘瞄着在院子裡說話的小滿和四丫，偷偷問大丫和二丫。

　　三丫不在家。

　　她跟着蕭晏一起去了。

　　蔣玄和雲庭也都去了。

　　也不知道這些人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。

　　“天天偷偷盯着我們的動靜呗。”二丫撇撇嘴。

　　這分明就是張鶴遙的做派。

　　“幸虧有個四妹妹，要不那小東西，都不肯來。”

　　二丫現在對小滿意見很大。

　　因為小滿都七歲了。

　　她們姐妹七歲的時候多懂事。

　　小滿一點兒都不體恤爹當時的處境。

　　二丫對小滿的意見，正是蕭晏來了之後，才愈演愈烈的。

　　“男孩和女孩本就不一樣，”大丫溫聲勸道，“開竅晚，心思粗些也難免。小滿這樣，已經算好的了。”

　　男孩晚熟太多，而且好像共情對他們來說，天生就很難。

　　雖然小滿抵觸蕭晏，但是并沒有過激行為，而且除此之外，他文武雙全，謙遜有禮，也沒有其他不讨喜的地方。

　　大丫心裡，其實很感激張鶴遙将小滿教養成如今這般明理的模樣。

　　揪着一點錯處就否定一個孩子，并不公平。

　　她們姐妹幼時難道就十全十美？

　　“給爹一些時間，也給小滿一些時間。”大丫面色沉靜，“我們還有好幾十年的時間，并不急于一時。”

　　日久見人心。

　　家人到底怎麼待他，小滿一定會體會到。

　　“雞湯好了。”陸棄娘端着幾碗雞湯從廚房走出來，招呼幾個孩子道，“都洗洗手，進來喝雞湯。”

　　外面那麼冷，四丫和小滿一點兒也不覺得。

　　“雞湯熬好了！”陸棄娘端着幾碗熱氣騰騰、香氣四溢的雞湯從廚房走出來，沖着院子揚聲喊道，“都洗洗手，快進屋喝湯暖暖身子，外頭多冷啊！”

　　院子裡，兩個小身影正頭拱着頭，背對着衆人說話。

　　冬天兩個人穿得都圓滾滾的，像一對金童玉女似的，十分可愛，就是不知道在謀劃什麼。

　　聽到陸棄娘的聲音，四丫身形一僵。

　　“這倆肯定沒幹好事。”二丫笑着和大丫道。

　　果然，兩個人都不動彈。

　　四丫嘴裡含着竈糖，腮幫子鼓鼓的，這會兒已經很慌了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，求救地看向小滿。

　　糖是“管制”零食。

　　小滿膽子大，手裡有點零錢，自己偷偷去買來，和四丫分享的。

　　“快吃快吃。”小滿小聲催她。

　　四丫吃不快。

　　小滿便抽出自己帕子，“吐這裡面。”

　　四丫這才把糖吐出來。

　　小滿包起來，揣在袖子裡，又拿着四丫的帕子幫她把嘴擦幹淨，然後牽着她的手，若無其事往屋裡走。

　　兩小隻一起喝雞湯。

　　陸棄娘給大丫撈了根雞腿。

　　大丫要夾給四丫。

　　陸棄娘瞪她一眼，“你才該補，吃你的。這麼大一隻雞，我還怕吃不完呢。”

　　然後陸棄娘又把另一根雞腿給了二丫。

　　這孩子，從小掐尖，一定不能讓她覺得被忽略了。

　　小滿和四丫，一人分了一個雞翅膀。

　　二丫果然高興了。

　　她娘炖的雞，就是香。

　　“一天一隻雞，咱們這是什麼家庭。”陸棄娘自己撕了一條雞兇肉，“我算算，還剩下十四隻雞，走之前吃完。吃不夠的話，再去買點。”

　　大丫來了這些天，總算長了點肉，臉色紅潤多了。

　　就剛來時候那樣子，陸棄娘每次看着她都想哭。

　　現在真是好起來了。

　　想吃雞就吃。

　　二丫自己吃不完，撕了一小條肉過去喂阿黃。

　　阿黃已經十一歲了，已經明顯不複從前的靈活。

　　不過現在狀态還可以，吃吃喝喝都不錯，看不出多少衰老的模樣。

　　“娘，阿黃最近是不是不如從前精神了？”二丫心疼，“怎麼吃肉都不香了？”

　　“和你們一樣，好日子過得，肉也不稀罕了。”陸棄娘笑罵。

　　“才不是呢，它就是——有點老了。”

　　想到過兩三年可能就要失去它，二丫就忍不住難受。

　　這和她們的家人，又有什麼區别？

　　“之前隔壁鄰居家的狗，活了十九年呢。我們阿黃肯定也沒問題。”陸棄娘道，“你想想，天天吃肉呢，肯定更能活。”

　　死亡是一個讓人談之色變的話題。

　　即使是狗也不行。

　　阿黃早已成為這家裡的一員。

　　論資曆，它比蕭晏還老呢。

　　要不怎麼說，狗男人，狗男人，狗排在男人前面。

　　“阿黃，你要好好活，好日子都在後面。”二丫撫摸着它的頭道。

　　阿黃舔了舔她手心，又把臉埋在她手裡撒嬌。

　　二丫高興，“回頭給你打個漂亮的金牌牌戴在脖子上。”

　　她發達了，她家要雞犬升天。

　　雞是真升天了，狗是要活着享福。

　　“你少來。本來我們是土狗，扔在路上也沒人要。你給它弄塊金牌牌，到時候被人拐走，看我不跟你算賬。”陸棄娘笑罵道。

　　“那我再專門請兩個人照看它。”

　　“人還沒有那麼享福呢。”

　　“我就願意給我的狗花錢，怎麼了。人是人家的人，狗是我的狗，那能一樣嗎？”

　　“我告訴你，你少給我張狂，老娘現在還能拿着雞毛撣子攆你八裡路。”陸棄娘罵道，“别賺點銀子就尾巴上天了，沒聽說過悶聲發大财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