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替蕭晏謝謝你。”雲庭由衷道。

　　張鶴遙卻冷了臉，“與他何幹？”

　　他是看在陸棄娘，看在小滿的份上，和他蕭晏何幹？

　　雲庭就沒再說什麼。

　　小滿很快在自己家裡見到了裂空。

　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，自己究竟在哪裡？

　　裂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？

　　“你娘讓人送給你的，喜歡嗎？”張鶴遙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小滿身後，摸了摸他頭頂笑道。

　　“爹——”小滿滿心歡喜的同時，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張鶴遙的神色。

　　爹那麼聰明，肯定會知道，這隻鷹真正的來曆。

　　他若是表現得高興，爹肯定會難過。

　　“喜歡就留下。”

　　“不，我，我不喜歡。”小滿違心地道。

　　“我還挺喜歡的。”張鶴遙牽着他的手一起走過去，“不過我對它來說是生人，它有戒心。你告訴爹，怎麼和它相處。”

　　“爹……”小滿眼神愧疚。

　　他心裡生出了一種背叛張鶴遙的自責和羞愧。

　　張鶴遙卻語氣溫和，“小滿，爹在你心中，難道是小肚雞腸之人嗎？”

　　“不是，爹，您不是，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爹！”

　　“爹對你，從來沒有過獨占之心，也沒有想攔着你去和親生父親相認。”

　　“當年的事情，事出有因，誰也不願意看到。”

　　“你可以有兩個父親，一起愛護你。”

　　父母對子女的愛，從來不是獨占。

　　他們恨不得全天下所有的人，都能對自己的孩子溫柔以待。

　　“爹！”小滿抱住張鶴遙的腰，“我肯定最愛您。”

　　張鶴遙臉上露出幾分笑意，“爹也是。”

　　頓了頓，他輕輕拍了拍小滿後背，“讓你現在左右為難，不是大人願意見到的。大人之間，或許有些隔閡，但是你不該背負上一輩的糾葛。小滿，不要在這些事情上消耗自己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小滿用力點頭。

　　“你得到了很多人的愛，日後也要背負起别人更多的責任。”

　　“爹，我會的。”

　　他會好好讀書，好好習武，日後做棟梁之材。

　　“爹，我會永遠陪着您。”小滿又鄭重承諾。

　　他的親生父母，還有四個姐妹陪伴；可是爹隻有他。

　　張鶴遙笑笑，讓人取來生肉，和小滿一起喂裂空。

　　小滿興緻勃勃地給他介紹裂空的習性和喜好，激動溢于言表。

　　當陸棄娘把最後一隻雞殺完後，西北總兵李鋒設宴替他們一家餞行。

　　後天，他們就要離開昌州了。

　　陸棄娘一家都去了。

　　應邀前去的，還有劉儉，張鶴遙以及昌州當地有頭有臉的官紳。

　　這般正式場合，男女賓客自然分席而坐。

　　好在西北民風終究比京城開化些，不至于嚴防死守。

　　孩子們，即便是十一二歲的，也都聚在一處玩鬧，不分彼此。

　　李夫人與陸棄娘素來交好，此刻拉着她的手，滿是不舍：“怎的這就要走了？我恨不能跟你一道去京城。”

　　陸棄娘笑道：“日後肯定有機會的。若是進京，一定來家裡住，别和我見外。”

　　“那肯定要去的。”

　　“那是一定要叨擾的。”李夫人應着，又拉過大丫、二丫細細端詳，“棄娘，你真是會教養孩子。這四個女兒，一個賽一個的招人疼。”

　　如同旁人初見時一樣，她對四丫的容貌亦是驚歎不已。

　　三丫的戰鬥力，昌州婦孺皆知，自不用提。

　　陸棄娘嘴上謙虛幾句，但是心裡卻滿滿都是驕傲。

　　三丫在席間坐不住，領着四丫出去尋其他孩子玩耍。

　　小滿也在其中。

　　見到四丫，小滿很自然地迎上前，牽起她的手向衆人介紹：“這是我四妹妹。”

　　孩子們的目光瞬間被四丫吸引。

　　她那非凡的美貌，走到何處都是焦點。

　　許是自幼習慣了這般矚目，四丫倒也落落大方，坦然接受着打量。

　　“這個妹妹，生得真好看。”一個約莫十歲，身着圓領錦袍的男孩——李鋒的侄子李進——忽然伸出手，竟在四丫臉上摸了一把。

　　“你做什麼！”小滿勃然大怒，猛地将李進狠狠一推。李進猝不及防，踉跄着倒退幾步，險些栽倒在地。

　　“你敢推我！”李進站穩腳跟，亦是怒目圓睜。

　　“誰讓你碰我妹妹的臉！”小滿面頰因憤怒漲得通紅。

　　“她還是個小娃娃，我喜歡她才摸一下，怎麼了？”李進梗着脖子，毫無愧意。

　　“我妹妹小，你也小嗎？無恥！下作！”小滿厲聲斥罵。

　　四丫被這突如其來的沖突吓住了，她從沒見過哥哥如此震怒的模樣。

　　“想打架是吧？”李進被徹底激怒。

　　“打的就是你這混賬！”話音未落，小滿已飛起一腳踹向李進腿彎。

　　李進吃痛，怒吼一聲，一拳揮向小滿面門。

　　小滿敏捷地偏頭躲過。

　　“三姐姐！”四丫急得扯住三丫的袖子，聲音帶了哭腔，“哥哥——幫幫哥哥！”

　　三姐姐在她心裡，就是無所不能的。

　　“男孩子打架，常有的事。來，看着。”

　　三丫不僅沒動，反而将四丫往旁邊帶了帶，饒有興緻地觀戰，甚至開始點評。

　　“瞧見沒，你哥哥這招使得好，正好補了他身量上的不足……”

　　“哎，要是被人這樣擰住胳膊，你得這樣……”她邊說邊比劃起來。

　　四丫眼見哥哥又挨了好幾下，心急如焚，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。

　　她忽然掙開三丫的手，自己蹬蹬蹬地往外院跑去，哭着喊：“大姐夫，大姐夫——”

　　快來幫哥哥。

　　哥哥被人打了！

　　三丫：“……”

　　有事隻會找大姐夫。

　　這多大點事啊！

　　她無奈地搖搖頭，繼續抱着手臂，淡定地圍觀戰局，内心默默評價：不行，還是太弱了。

　　像李進這樣的，她這麼大的時候，一個能打倆。

　　啧，張鶴遙不行，不如爹會教。

　　片刻過後，四丫不僅帶來了蔣玄，還帶來了蕭晏、張鶴遙、李鋒、雲庭、劉儉……

　　原本推杯換盞、言笑晏晏的男賓們，幾乎傾巢而出。

　　“住手！”身為主人的李鋒眼見侄子如此不成體統，在貴客面前丢盡顔面，又驚又怒，厲聲喝道，“進兒！你給我住手！”

　　然而，扭打角力中的兩個孩子，正憋着一股氣，對大人的怒喝充耳不聞，依然死死地互相揪扯着。

　　小滿死死揪住李進的前襟，試圖将他摁倒；李進則仗着力氣稍大，反手扣住小滿的肩膀，兩人像兩頭抵角的小牛，在庭院角落的花圃邊較上了勁。

　　泥土和草屑沾滿了他們的衣袍下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