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2章 非他之計
薛太醫守口如瓶,就連薛祥都未曾告訴。
謝馳北想:「她手握十萬兵馬,背倚父兄強兵,還會驚恐,或許就是....」
謝馳北知道穆錦安藏著秘密,她不敢說出來,是因她形單影隻拚命多次,那是一念生死的絕境。
她不敢將自己性命交在未知危險中,或許在穆錦安心底,他也是危險。
他陪在穆錦安身邊才幾月,如何抵得過她承受多年的抑苦?
就是因她隱跡寡言,才能將謹慎的明帝趕下皇位,在這場謀算中,穆錦安不敢暴露弱點,可恨的是,他以前也這樣教過她!
謝馳北站在無聲抑悶的春雨中,雲霧繚繞的高山隔在他們中間,他沒有闔眼,伸手推開雲霧,從「信任」的山霧中堅定走出去,一直跟在她身後。
穆錦安撐傘沿著長滿青苔的小路走許久,「咳咳...咳咳咳...」
她一手拽著還未完全綻放就被雨水摧落花苞的梨花樹枝,枝條柔而細脆,冰涼的雨滴在她手背,似是撬骨的寒冰刺進她身體。
穆錦安伸手扯緊裹著的披風,餘光瞥牆角青玉色衣擺,下次定要在衣角下面也綉醜桃花,讓所有人都笑話他。
走過庭院,是打通的兩間寬敞書屋,條案都是臨時湊起來的,學子們都用盧笙冀家中藏著的筆墨紙硯。
盧笙冀先前還存逃離此處的想法,自知暉帝處罰盧笙壑滿門,幽州反而成為他最安全的去處。
他生怕暉帝派新的刺史上任,查抄流放他,恨不得躲在穆錦安屋內!
盧笙冀現在安心教授貧苦孩子讀書,嗓子快啞的時候,就有毛健茶奉上。
盧笙冀原來占不少良田,丈量田地之事實行下去,幽州百姓都在叫罵他。
他比任何人都想捂住姓氏,如此一來,不會有學子說要為盧氏報仇。
盧笙冀憂愁到頭髮都白了,他一邊教書,在隔簾掏兩個洞口看站在學堂裡的穆錦安。
穆錦安偶爾會來聽他授學,盧笙冀先前以為穆錦安是來監督他,可後來發現穆錦安在認真記錄他教授的知識。
盧笙冀有許多門生,現在那些門生都以他為恥,樹倒猢猻散,門生也擔心盧氏牽連到他們,待盧笙冀都是避而遠之。
高門顯貴敗落時,尤為慘烈,他現在就是溫水煮青蛙,根本拿不定穆錦安心思。
他的學堂也沒坐過王爺,盧笙冀忽然有些緊張:「全則必缺,極則必反,盈則必虧。改過宜勇,遷善宜速。迷途知返,得道未遠。」
一位戴烏色小帽、臉頰乾瘦、衣角沾滿泥土的十多歲女弟子問道:「先生,對待迷途知返之人,是要量刑?還是原諒?」
盧笙冀一手握書,一手撫他短小鬍鬚:「且論功過,若功甚過,或可寬宥。」
女弟子手中毛筆戳在鬢角,眼眸轉了轉,搖頭:「不對,起初該防微杜漸,若他有過,也不可饒恕,無人可替他欺辱過的遭罪者感同身受。」
「裕鶴鐵騎侵我城池,玄州幾萬士兵和大盛諸多百姓還等著大盛將軍為他們報仇!怎能因裕鶴所謂的『迷途知返』,臣服大盛,就化幹戈為玉帛?」
「我們之間是皿海深仇,絕不可寬宥!」
女弟子的言論是有幾分激烈,但她所言存理,功過相抵的前提是要問受害者。
盧笙冀臉色有些難看,他說的隻是想犯錯還未犯錯、或是犯小錯之人,但他回答也不夠周全,容易誤導年幼的孩子們。
三年戰亂,活下來的百姓都在思念和祭奠逝去的親人。
「裕鶴擄走大盛萬數子民,讓他們在客爾提湖鹽場辛苦勞作,還生下可供裕鶴驅使的低等奴役,將來打仗時就可充作前鋒箭靶。」
「大盛和裕鶴是仇敵,我們也定報仇雪恨!」
「若『歪根』聽到一句或可寬宥,明知故犯,再迷途知返,以待仁慈之人寬宥,豈不禍害他人?
「學生是何姓名?」
屋內所有學子們都擡頭望向屋外,他穿件寬鬆素色衣袍站在春風中,鬍鬚就像淺浮在陰雨中的白雲,隻待天晴。
華髮老者笑看女弟子,對於沒有讀過幾天書、從未見識過謀算的鄉野孩子來說,她短短幾日就能參悟,有自己的主見,顯其不屈風骨,是可培養之才。
女弟子道:「俱懷逸興壯思飛,欲上青天攬明月。學生近來改名,名喚裴逸青。」
「叮鈴鈴...」盧笙冀聽著陌生聲音,又聽鳴金聲音,「今日授學至此。」
穆錦安坐在學堂最後位置,瞧此人面目幾分熟悉,急忙起身走近,有些意外笑道:
「袁相?陛下下令不許官員離都?您怎會至此?」
但凡和穆錦安謝馳北有過往來的官員,即使是被貶斥的江瀟白都不可私自離開盛安。
暉帝就是要用諸多人質威脅穆錦安,也避免有才能之人成為她的謀士。
幾月不見,袁清河臉頰長些肉,瘦骨嶙峋的身體恢復許多,不用拄拐杖便可走路,手上傷痕已完全結痂。
袁清河見穆錦安驚訝笑容,他也笑意:「去年冬日,陛下拒絕與欷雀互市,我便決定離開盛安。」
「隻是身體不好,在各州縣歇許久,聽聞殿下攻下幽州,我來投奔殿下。」
穆錦安和袁清河無交集,想必是來尋謝馳北,她瞅著站在謝馳北身旁的袁萱颯爽又端莊,笑道:「袁姑娘。」
袁萱低頭躬身向穆錦安行禮:「參見曦王殿下。」
幾人來到議事堂,袁清河在宣政殿洗清冤屈後,明帝賜給他宅子,為補償他所受屈辱,給他一次性發放五年的緻仕俸祿。
之前謝馳北還給過他一筆銀子,足以他安度晚年。
暉帝和世家注意力都放在重臣和將軍們身上,無人注意到他悄然離開盛安。
袁清河經過各州縣養病的同時,派人微服查探百姓真實情況,尤其是王睿任觀察使所督查的五州,他在這些地方待很久。
袁清河道:「去載,豫州水災,梓州接納流民,且捐給豫州萬石糧食,非常坤之計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