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:默認 第406章 鄭玉姮的舊情
除夕夜,壽成宮歌舞升平,熱熱鬧鬧。
小皇帝難得沒有哭鬧。他半下午和平陽大長公主的驸馬玩,非常快樂。
驸馬很擅長帶孩子玩。
笑累了、玩累了,小皇帝吃了些東西,補睡了一覺,故而宴席時候他精神好。
小皇帝挨着陳太後坐,又親近太皇太後;鄭玉姮好幾次想把他抱過來,他都抗拒。
舞姬與樂師給宴席添了幾分歡樂,沒那麼單調了。
一個時辰後,太皇太後起身去更衣,駱甯跟過去服侍;辰王也要出去透口氣。
夜裡微風刺骨,他立在壽成宮門口燈籠之下,半晌蕭懷沣也出來。
“……何時回去?”辰王問蕭懷沣,笑容清雅,“真沒想到,九年後還要進宮守歲。仍是這麼難熬。”
父皇去世後,辰王就再也沒來過内廷過年。
有孟婉的日子,很愉快輕松;沒有她的日子,他一個人過得清淨自在。
内廷似一床沉重又潮濕的棉被,蓋在他身上。他被壓得無法喘息,還要恭維說這棉被“溫暖”。
辰王覺得自己年紀大了,受不得力,他實在坐不住了。
“你如此讨厭這裡?”蕭懷沣問,“母後待你不錯,從未虧待過你。”
辰王笑了笑:“平心而論,母後一直很好。懷沣,你若放下偏見,也可瞧見她的好。
我一直敬仰母後。不管是作為母親還是太後,她都極好。可内廷似有一股子繩,我進來就會被勒住脖子。”
又問他,“你可知緣故?”
“不知。”
“因我愧疚。”辰王說。
蕭懷沣沒聽懂這話:“愧疚什麼?”
“我可憐我的母親,我想救她。可我知道她不需要救,我也救不了她。”辰王說。
蕭懷沣:“……這話說得,不可理喻。”
“你與父皇更親近,你從未看到過母後的心酸。我見過好幾回。”辰王說。
越是虧欠與心疼,越是想要逃離。因為時光過去了,留在過往的心酸,怎麼也彌補不了,隻能離得遠遠的。
蕭懷沣蹙眉:“三哥,你不應跟我說這些話。怎麼,你指責我不孝?”
“當然不是。你有你的痛苦,母後也有她的,你們倆無法和解,我知曉的,從未試圖調和。”辰王說。
又歎口氣,“懷沣,不是每個人說話都有用意的。而我,隻是想回王府,一個人清清靜靜待着。”
他說這麼多,僅僅是在表達他為何想要快速逃離這場熱鬧。
他早已明白,人與人之間的緣分,天注定的。
破損的任何東西,都無法彌補。
他懂,母後也知道,而蕭懷沣更清楚。
皇家的人,從不心存幻想。
這麼對比,駱甯是進入這個宗室、卻始終沒有領悟皇室冷漠真谛的人,她一直在妄圖構建一個和睦溫馨的大家族。
他們兄弟說着話,鄭玉姮出來了,還牽了小皇帝的手。
小皇帝年紀小,穿着極厚的衣裳,走路踉踉跄跄的,卻沒敢拒絕鄭玉姮,任由她拉着。
乳娘跟在身後,很想要抱孩子,又不太敢;魏公公也陪同着出來,還帶了幾名宮婢和内侍。
“皇嫂。”
“皇嫂,這是帶着皇帝去哪裡?”辰王笑問。
鄭玉姮也笑了笑:“皇帝說要解衣,哀家帶着他去坤甯宮。他玩得太瘋,裡衣有些潮了,也要替他換一件。”
她是太後,沒有阻攔她的道理。
她把小皇帝帶走了。
走出幾步,她突然回頭,深深看一眼蕭懷沣。
這一眼停頓時間太長,導緻辰王好奇看過去;乳娘也詫異回頭;隻魏公公低垂眉目,不敢多瞧。
蕭懷沣站在燈籠微弱的紅光之下,渾身黑衣,隻用金線繡了花紋,比夜還沉。
“懷沣,又一年了。”鄭玉姮開了口。
蕭懷沣的濃眉蹙了起來:“皇嫂這是何意?”
“向你道賀,過了一年也算喜事。”鄭玉姮笑了笑,轉而帶着皇帝走了。
乳娘、壽成宮的魏公公、以及數名宮婢都跟着,一起去了坤甯宮。
辰王與蕭懷沣沒動。
半晌,辰王才說:“你與鄭家已經撕破臉,皇嫂是否會對你不利?”
蕭懷沣沒說話。
鄭玉姮帶着孩子出去,半晌都沒有帶回來。
太皇太後更衣出來,沒瞧見小皇帝,問了他去向,隻是點點頭。
而後,陳太後坐不住,主動問:“太後娘娘怎麼還沒有帶皇帝回來?”
太皇太後便說:“你不放心的話,去坤甯宮看看。”
鄭玉姮要是謀害皇帝,就把九族主動送到蕭懷沣的屠刀之下。蕭懷沣巴不得。
隻要不是失心瘋,鄭玉姮不會對皇帝做任何事。
沒了這個小皇帝,太皇太後還是她,“太後”卻毫無意義了,鄭玉姮比誰都珍惜皇帝的命。
不過,她此舉肯定有用意,目标是誰就難說。
皇宮從來沒有過安分的時候,如水中行舟,時刻有颠簸,偶爾風急浪勁,似要颠覆。
太皇太後口吻輕松,叫陳太後想起了鄭玉姮的娘家。
陳太後本身就是個很聰慧的人,一點即通。
“我很是信任鄭姐姐,隻是關心則亂。”陳太後說。
駱甯坐在那裡,沒有多看、多想,隻是吃些東西,欣賞歌舞,始終悠閑自在。
有幾個年紀小的,戰戰兢兢,瞧見駱甯自在,他們放松了很多。
皇姐偶爾和她聊幾句:“這是松子酒,你嘗出來沒有?”
駱甯:“我嘴裡的酒,隻有辛辣。什麼香、什麼味兒,我都嘗不出來。”
皇姐失笑:“你這叫牛嚼牡丹。”
又道,“再品品。”
駱甯品了,也盡力了,還是辛辣。
皇姐放棄了。
她看了一圈,也發現鄭玉姮帶着小皇帝久去不回,就主動問:“母後,皇嫂和皇帝呢?”
“小孩子總有事。”太皇太後笑道,“太後照顧孩子,和你們一樣精細。”
乳娘、魏公公和宮人都跟着。
這時候誰去坤甯宮找人,就是誰不信任鄭玉姮,給鄭玉姮發作的借口。
她到底什麼用意,太皇太後這次都沒搞明白。
不過,總歸是有事的。
随便她。
先架着她,看看她這出戲怎麼往下唱。
陳太後焦灼不安,但她沒動,她的忍耐一向很強;太皇太後也沒動;蕭懷沣和辰王在殿外說話,沒進來。
殿内又換了新的酒,上了新的菜,駱甯和皇姐繼續品酒,置身事外。